第 3 部分(1/1)

她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稳定下来。

心跳,渐渐变得平缓。

“准备好了吗?”他问。

她重新睁开眼,世界似乎变得亮了一些。

“嗯。”

“下面很黑,而且有弯道,先左边,再右边,然后左左右右,最后再朝左弯。所以是左右左左右右,左。记得起来吗?”

“左右,左左右右,左。”她重复。

他微笑,“不是很难,对吧?”

她忍不住回以微笑。

“来吧,我会跟在你后面。”

她咽了下口水,然后深吸一大口气,跟着便潜到水里。一开始,她的眼睛有些刺痛,但很快就适应了水中的状况。

水里的光线比她想象中亮,阳光穿透水波,她可以清楚看见那堆积着杂木下的通道。她朝那边游去,下方的通道像个黑暗的dx,但比上方宽多了,她慢慢的往前游去,从那些杂木的下方穿越,她很快就到了底,然后往左转。

在这漫长的水道中,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小心而缓慢的游着,唯一让人比较安心的,是他跟在身后。

他说得没错,有些地方比较窄,用手脚爬比用游的快。

虽然中间一度搞错了方向,但这比她想象中简单,她只要摸着岩壁就能找到出口,但她快没气了,速度不自觉加快。

幸好,她在转过第七个弯时,看见了前方出口的光线,她放松了些,谁知道最后那笔直的水道,却漫长得仿佛毫无止境,似乎不管她怎么游,都游不到出口,她越来越紧张,心肺也因为缺氧而越来越难受。

出口还没到,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烧灼的胸口,让她越来越慌张。

不,她不能停下来,这水道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她若是停了下来,他就会被她卡在半途。

她不可以停在这里!

恬恬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死命的踢着水,胸肺痛苦不已,却仍试图往那明亮的出口游去。

但在游出水道的那瞬间,她喝到了一口水,忍不住开始呛咳,但嘴一张,大量的水就灌到了胸肺里,她挥舞着手脚,试图镇定下来,或者往上游去,但她没有办法,她分不清楚上下左右,世界似乎在旋转着,浑沌成一片。

好难受。

她又吞了好大一口水,泪水因为疼痛而涌出,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不知名的峡谷里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抓住了她。

他抓着她,破水而出。

“别昏过去!”他在她耳边咆哮。

阳光从未如此炫目刺眼,她浮出了水面却仍无法呼吸,他抱着她浮在水面上,强壮的身躯贴靠在她身后,粗壮的手臂有如铁铸的一般坚硬,紧紧的从身后钳着她的胸腹,他将双手交握,毫不客气的用力压迫她的心脏、胸口,和胃。

一次。

“吸气!”他的声音如雷贯耳。

又一次。

“吸气!”

那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她在他双手的压迫下吐出了水,开始呛咳,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泪水和溪水满布她的脸,她咳着、喘气着,灼烧般的肺部用力的收缩着,那很痛,但她仍贪婪的吸着甜美的空气。

她全身瘫软无力,但他依然抱着她,仰躺漂浮在水中。

眼前的一切,是大自然最美的作品之一。

几丈高的岩壁滑顺的向上延伸,阳光从上方的峡谷开口洒落,白色的水光反s在橘红色的岩石上,就像万花筒一般变化不停。

“我的……肋骨……一定被你弄断了……”她往后靠在他肩头上,边咳边说。

“抱歉。”他笑了出来,那带笑的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他松开了一只手,触摸她的肋骨,就在她的胸部下方。

她应该要抗议,但她完全没那个力气。

“我想它们都没断。”他笑笑的说,“顶多有些淤青而已。”

她翻了个白眼,但仍是在回过气时,开口道谢。

“谢谢你。”

“我只是回报你昨晚的见义勇为。”他笑笑的说。

“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她闭上眼,点出事实,“我应该先打电话报警的。”

他再次笑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唇擦过了她的肩颈。

她怀疑那是她的错觉,也可能是他不小心碰到的,她想着,却还是开始意识到他强壮的存在,即使在冰冷的水里,他感觉起来依然是温热的。

她睁开眼,开口道:“我可以自己游了。”

“你确定?”

他的语气里,是不是有一丝遗憾?

原本疲软的心跳,用力的跳了两下,那该死的还是有些痛。

虽然如此,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手,恬恬强迫自己离开他强壮安全的怀抱,他的手指抚过她因为冰冷的溪水而挺立的r尖。

她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好吧,也许不是那么安全。

她深吸了两口气,抹去脸上的水,这才转过身,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观察着四周和上方的岩层,教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环顾周遭,边好奇的问。

“这里有出口吗?”她触目所及之处,并未有任何像出口的地方。

“有。”

“哪里?”

她猛地回首,却见他微笑伸出手,指着峡谷上方的蓝天。

“那里。”

恬恬拧着眉,没好气的看着他,“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去的出口。”

“阿南。”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我叫曾剑南,你可以叫我阿南。我想在经过这一切之后,你和我真的不用太过客气。”

“好吧,曾剑南先生,你所说的出口至少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些岩壁沾了水之后,就像浴缸一样又湿又滑,完全没有着力点,就算是专业的攀岩者,带着齐全的装备也不一定上得去,更何况我们两手空空的,要怎么上去?”

“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就太小看那些攀岩专家了。”他边说,边往前方游去,他停在一处狭窄的凹槽,拍了拍那岩层,回头看着她道:“别的地方我们或许上不去,但这边够窄,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可以增加摩擦力,只要腿够长,我们就可以背靠着一边,脚抵着另一边,慢慢爬上去。”

这男人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他似乎没有打消主意的意思,只是待在那里,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我刚看过了,水是从那边的地下水道来的,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往前游,但我想你没有办法再潜下去。你可以吗?”

不行。

她不想承认,却只能摇头。

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想再体验一次刚刚那恐怖的状况。

“我们得在那些人猜到我们不见时,尽量拉开距离。爬上去是最快的方法,他们就算追过来,也不会猜到我们爬了上去,那可以替我们争取时间。”

她瞪着他,和那耸立的高大岩壁,只觉得一阵晕眩。

峡谷两岸的岩壁蜿蜒崎岖向上,虽然下面很窄,最顶端却很宽。

她白着脸,语音微弱的说:“上面太宽了,我不可能一路这样爬上去,我的腿没那么长。”

他没有抬头看,只是看着她,“上面的沙岩没那么湿滑,不像下面这边常被溪水冲刷,那里的岩壁比较粗糙,也有地方可以攀爬。”

他朝她伸出手,一双黑瞳直视着她。

“你先上去,我会跟在下面,要是你掉下来,我会撑住你。”

她沉默着。

他并不意外。

这一路过来,她能跟上,他就已经很惊讶了,但除了愤怒、抱怨和尖叫之外,她还是跟着他到了这里。

说实话,他真的很佩服她,若是换了另一个女人,恐怕早已经崩溃。

她的嘴唇发紫,身体因为冰冷的水和惊悸而颤抖,刚刚才差点淹死,现在他又要她爬上五、六层楼高的峡谷岩壁。

说真的,就算她拒绝了,也是很正常的。

他不想将她留在这里,但必要时,他还是得自己上去,冒险回到路上,找人求援来救她。但他怀疑她撑得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在太阳下山前找到救兵,沙漠里气温下降很快,她待在水里,很快就会失温。况且外头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决定进来查看,他们或许会停在峡谷被堵住的地方,却也有可能冒险潜水进来。

她看着他,沉默着,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朝他游去。

“你可能会被我害死。”她警告他。“我手脚没什么力气了,随时可能会掉下来压扁你。”

他笑了笑,“只要记住一次移动一个地方,一只手或脚,不要同时动手脚,一次移动一个支点,那会比你想象中容易的。”

“现在要怎么做?”恬恬深吸口气后问。

“把背靠在这里。”他让开一个位置,指示着,“脚抵在那一边。”

她在他的帮助下,背靠着峡谷这边,脚抵着另一边,先是一只脚,然后是另一只脚。沾着水的岩石很滑,但她今早冲下楼时,匆忙套上了慢跑鞋,那是个正确的选择,虽然离开水面的那瞬间,身体显得十分沉重,但她仍是稳住了自己。

“现在把左手往上移。对,然后是右手。用手脚撑起你的身体。左脚上移,固定后再换右脚。”

ok,这简单,她做得到,比潜水容易,至少她可以尽情呼吸。

“一次只要移动一个点。”他告诉她,“不用着急,你慢跑过吗?”

“嗯。”她看着上面,专心在移动手脚上。

“这就像慢跑一样,我们并不是在跑百米,能够到达终点才是最重要的。”

她点头,没往下看,很快就离开水面超过两公尺。

他希望那不是因为她有惧高症,她依然在颤抖,但那是因为冷,他看到风吹过她的肌肤时,她的手臂浮上点点的j皮疙瘩。

她的衣服在滴水,湿透的背心和运动裤贴在她身上,完全展露她姣好的体态。

这女人的身体线条很漂亮,浑圆的胸形、挺翘的p股,线条漂亮的手臂和长腿,不像时下流行的纸片人,她身材凹凸有致,甚至有些漂亮的小肌r。

眼前这一幕,实在非常养眼,若不是正在逃命,他会继续看下去。

话说回来,这小辣椒要是知道他在下面看到的风景竟然如此绮丽,恐怕不会愿意爬在前面。

无声自嘲的笑了笑,他跟着爬上岩壁,一边和她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平常做什么运动?慢跑?”

“瑜伽。”

“难怪。”

“难怪什么?”

“你有肌r。”

她差点滑了手,连忙再次稳住自己,一边继续往上移动,一边问:“你说你叫曾剑南是吗?”

“没错。曾子的曾,刀剑的剑,东西南北的南。”

“曾剑南先生。”

“嗯?”

“麻烦你,”她仰头看着上面的峡谷,几近咬牙切齿的说:“暂时闭上你的狗嘴,好吗?”

“抱歉。”他笑出声来,“我忍不住。”

“只要几分钟就好。”

“ok、ok。”他笑着说:“我闭嘴。”

他安静了下来,却只有几秒。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她拧眉不语,继续专心往上爬。

橘红色的峡谷里,只剩下她的喘息,和缓慢移动的声音。

虽然她没有回答,他却不屈不挠的再次开口劝诱,“一个就好。”

那个让他坚持在现在问的问题,教她莫名好奇,忍不住开口回问。

“什么问题?”

看着在头顶上,那被包裹在湿透的运动裤中,不停往上移动,而且还在滴水的翘臀,他实在很难专心,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只能极力把脑海里各种色情的幻想和问题往旁推开,问了一个比较没那么y荡的问题。

“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她愣了一愣,“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做什么?”

“约你出去吃饭。”

恬恬小脸瞬间爆红,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你的脑袋坏掉了吗?”

“没有。”

她几乎可以在头上的蓝天上看见他扬起嘴角、痞子一般的笑脸,她很想瞪他一眼,却不敢往下看,反正就算低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恬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只觉得这情况无比荒谬,却又让人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就在这时,她往上移动的手掌,触碰到较粗糙的岩石,她松了口气,因为这里要往上爬更加容易,相对的,那表示她爬了超过一半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爬这么快。

那不是说她不累,她的手在抖,脚也因为用力而发酸,但已经爬了一半的成果,实在很振奋人心。

恬恬再次抬头看着上方变得较大的蓝天,一边喘气,一边寻找更容易移动的路线,但在这同时,他又在下方继续追问。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吗?”

这个地方很好爬,她一手攀住头上其中一个凹槽,利用手脚把整个身体往上抬,再把右脚放入另一个踏脚处,一边忍不住问:“你知道我们正在逃命吗?”

“当然。”他跟上,一边注意她前进的路线。

“但你想要我的手机号码?”她的左脚滑了一下,但他的肩膀适时出现在那里。

“没错。”阿南看见她心惊的低头,对她一笑,“别往下看,继续往上爬。”

她继续往上爬,却忍不住再问:“你问我的手机号码,只是为了约我出去吃饭?”

“如果你愿意的话。”

恬恬红着脸,气喘吁吁的找了另一个突出的岩壁当踏脚,往上攀爬着,中间沉默了好几秒,跟着才报出了一串数字。

他咧嘴一笑,在她找不到支撑点时,迅速的从另一条较困难的路线攀上了峡顶,然后回身朝僵在岩壁上的她伸出了手。

恬恬握住了他的手,他轻而易举就将她拉了上去。

她气喘吁吁的跪在红色的沙岩上。

蓝天在眼前延伸,直到遥远的地平线,太阳就在头顶,温暖着她冰冷颤抖的身躯。

她全身乏力、万分疲倦的在地上瘫平。

那个像蜘蛛人一样的男人,却遮住了骄阳,笑看着她说。

“看吧,爬上来,其实比你想象中容易。”

第五章

“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你等一下就会觉得它很讨厌了。”阿南边笑边朝她伸出手,“来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你是鬼吗?”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一把抓住那多次救了她小命的大手,站了起来,心有感慨的咕哝着:“昨晚我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没错。”他把矿泉水从西装外套的包袱中拿出来,一把扯裂了湿透的外套,把其中一半罩着绑在她头上。“但我还是很感激你。”

她没有反抗,只是抬眼看着不断在滴水的西装外套,甚至懒得再问他这是在干嘛,不过那多嘴的男人却自己解释了起来。

“每年在沙漠中死于热衰竭的人多不胜数,我们必须保持头部y凉,这可以防止阳光直s脑袋造成热衰竭。”他把地上的矿泉水捡起来,用长布条绑好,吊在腰带上。“你会渴吗?”

她翻了个白眼,“我刚喝得够多了,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再吐一些给你。”

阿南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女人真是个有趣的同伴。

恬恬看着那一边笑,一边检查小刀、手枪的男人,忍不住奇怪他怎么会懂这么多。

如果她没搞错,他刚刚可是在水里替她急救,如果换了别人,她大概已经尸陈水里了。一般人不会知道那种方法,也不会知道可以用刚刚那种比较简单的攀岩方式爬上来,更不会懂得要用浸湿的布防止热衰竭,或者事先就记得要带水。

他重新把装备分配好位置,看看周围,边道:“我不想在正中午走路,那很消耗体力,但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说得倒挺简单的。

这地方除了岩石,就是石砾,偶尔冒出来的仙人掌,看起来也一副久未逢甘霖的样子。放眼望去,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她完全看不到任何人造物,连个电塔或马路都没有。

两人的后方是怪石嶙峋的岩山,前方的峡谷另一头和左右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石头沙漠,虽然中间偶尔还是有些黄绿色的草和仙人掌,但看起来真的不太妙。

“所以我们要徒步穿越沙漠?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了,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鸟不生蛋的沙漠,回到文明世界。

“看到那棵在地上像脑袋大小的仙人掌吗?”他指着左边不远处的斜坡,“那种仙人掌会朝着南方长,像被刻意朝南梳了头一样。”

她看着他所指的仙人掌,狐疑的问:“所以?”

“盐湖城在北边,既然那些人要去盐湖城,我想我们可以往反方向走。”

恬恬把头上他临时做出来的湿帽子扶好,忍不住开口再问:“再说一次你是做什么的。”

“意外调查。”他笑笑的看着她,黑眼微眯成一线,像半弯的弦月。“我在红眼意外调查公司里工作。”

调查公司?反正就是侦探之类的吧?

如果靠她自己,绝对走不出这鬼地方,但他显然知道该怎么做,至少此她清楚多了。

恬恬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往南边走。”

他满意的扬起嘴角,带头大踏步朝南方走去。

他说得没错。

她的确开始讨厌那炙热的阳光了。

那是很消耗体力的一段路。

这地方高高低低的,除了仙人掌和干草之外,偶尔她还能看到不远处,有着好几公尺高,只在尖端长满了像刺帽叶子的奇怪大树。

太阳很大,天很蓝,橘红色的岩石遍布,她跟着他上上下下的越过那些岩石,大部分的时候,她甚至得手脚并用。

她全身湿透的衣服,在烈日的曝晒下,很快就干了,它们本来就是为了容易透气而设计,倒是头顶上的临时帽子,依然有着湿气。

开始前进之后,他的话就变得很少,和方才那聒噪的模样判若两人。老实说,她也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恬恬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流,很快的就开始觉得口渴。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头顶上的骄阳,似乎完全不曾移动过,到了最后,她连要抬起手脚都觉得有如千斤般重。

若不是害怕那些人有可能会追上来,她真的很想开口要求休息。

他的长腿,不断的前进再前进,就算是在崎岖的岩石上,也如履平地。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她的脚有多痛、手有多脏,身上湿了又干,又再度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又有多让人不适,只是努力的把脑袋放空,跟着他抬脚前进。

这一路上,他不断回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有那么几次,她真的很想拿石头丢他,叫他停下来,让她躺下来休息,或干跪倒地不起,但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尊,却总是让她咬牙撑了下去。

岩石在天地间蔓延,仿佛毫无止境。

就在她走得晕头转向,觉得自己快要昏倒时,那像鬼差一样不断赶路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喝口水。”

他在两人到了稍微平缓的地方时,找了块足足有一座篮球场那么大的岩石旁的y影处停了下来,把矿泉水递给她。

她抖颤着手接过水,畅饮那甜美的甘泉。

“别喝得太急,水喝太快反而会吐出来。”他回身捡了两颗小石头,朝y影深处丢了进去,然后又等了一下,才再丢一次,跟着才回头和她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太阳没那么大再继续前进。”

她点点头,在他身边坐倒在地。

巨岩下没有阳光的地方十分y凉,虽然偶尔吹过来的风是热的,但总比在大太阳底下走要好。

原本烧灼般干燥的喉咙,因为甜美的水而变得湿润,她靠坐在冰凉的岩石上,遥望着远处蓝天上的一丝白云。

她很想再多喝几口水,却不敢贪恋,怕喝完了两人仅存的这三瓶矿泉水,就没有得喝了。她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回到文明地,也不敢问他,怕问了之后,她会无法再撑下去。

在岩石下的y凉,就像小小的绿洲,她忍不住舒了口气。

隔壁的男人散发着热气,她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把手臂交握在脑袋后方,伸长了腿,一副在度假饭店的模样,那家伙甚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若非他的衬衫也因汗水而湿透,她会怀疑这男人根本不曾和她一起走过刚刚那段路。

“刚刚你为什么这么做?”恬恬把水递给他。

“嗯?”他接过手,对嘴喝了一口。

“朝里面丢石头。”

她可以看得出来,那一口矿泉水纾解了他的干渴,但他也没有多喝,只是浅尝一口,但一抹水痕仍残留在他唇瓣的伤口上。

他伸舌舔去那水痕,顺便舔了舔干燥的唇。

她忍不住着迷的看着他的舌在唇瓣上移动,却不知道自己渴望的是水,还是他性感的——

性感?

老天,她在想什么鬼?

发现自己正在对着旁边的男人流口水,恬恬猛然惊醒过来,慌张的将视线从他性感火热的嘴上拉回。

喔,拜托,不要再想什么性感的嘴,或火热的肌肤,强壮的臂肌,有力的大手,还有这个男人身上任何火烫坚硬的部位了。

她一定是被太阳晒昏了头。

“那是为了确定没有其他昆虫或动物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纳凉,我可不想在休息时,被响尾蛇或蝎子咬上一口。”

“什么?”恬恬听到他把矿泉水的盖子盖上,开口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的忘了自己的问题,跟着才猛然记起。“喔,所以丢石头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其他动物。”

“对,你还好吧?”

“嗯?”她慌张的回头看他。

“你好像有点恍神。”

她僵了一下,扯了下嘴角说:“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那些人可能会追过来。”

他不相信她说的话,不过没有追问,“就算会,也不太可能从我们刚刚走的路线。”

“但还是有那个可能,对吧?”她站了起来,拍掉p股上的尘沙,“我休息够了,我们走吧。”

“你确定?”

“嗯。”她点头,视线却没看着他,只是不安的看着四周。

见她如此坚持,阿南不再多说,能尽量离那些人远一点,当然是最好的,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紧张了起来,但那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

他站起身,把矿泉水再递给她,“再喝一口水,然后把第二口含住,别吞下去,那会让你的喉咙保持湿润,不会干得那么痛苦。”

她楞了一下,回过头瞪着他,脱口就问:“你刚刚一直含着水吗?我是说我们离开峡谷之后。”

“对。”他奇怪的问:“怎么了吗?”

恬恬看着他,眨了眨眼,下一瞬间,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嘿,有什么这么好笑?”他不解的看着她。

“不,我只是……”她试图收起笑容,却还是忍俊不住的边笑边说:“我还在想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安静,结果原来只是因为你嘴里含着水。”

虽然被笑让他有些尴尬,但至少这让她放松下来了。

“很高兴这娱乐了你。”他莞尔的把水递给她,“不过你还是要把水含着,和我一样。”

她接过水,笑着道:“这真是让人闭嘴的好方法。”

“没错。”他扬起嘴角。

她仰头灌了一口水,然后含住另一口水,才把矿泉水交还给他。

他笑笑的接过,同样喝了一口,再含住一口水,这才把水绑回腰上,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炙热的太阳,依然在天上熊熊燃烧着。

但那短暂的休息,让她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口中含着水走路,并没有那么容易,她常会不自觉吞下去,但慢慢的,她可以含着一口水好一阵子。

在这之前,行走时那可怕的沉默,让两人每走一步路,都像无声的铁锤,重重敲打在她心中,不断的加深她的恐惧,怕他其实也和她一样累,怕他嫌她累赘,甚至怕他那没来由的自信,只是佯装出来的。她担心他和她一样,害怕走不出这座沙漠,所以才不自觉的沉默。

所以她越来越烦躁、焦虑、恐惧。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她知道那只是因为他不得不沉默。

那让两人之间在行进中的沉默,有了另一种意义。

他只是不得不闭嘴!

刚才那男人无奈又好笑的模样,让她不自觉又想笑。

再次瞧着走在前方的他,恬恬忽然觉得,也许她应该庆幸,至少她是和这家伙在一起。

不管怎样,这男人从来不曾试图抛下她。

若是换成别人,也许早在峡谷那边,在她不肯爬上去时,就自己跑了,但他没有,他努力说服了她,让她跟着他一起爬上来。

老实说,他自己一个人穿越沙漠,比带着她要简单,如果少了她,他背负着的水,可以让他走上两倍以上的距离。他其实大可以不用管她的,或是要她等在某个地方,等他去求援之类的。

把她留在某个有水源的地方,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但她真的很不想自己一个人单独留在沙漠中。

所以她不断的交替双脚,努力跟在他身后,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

阳光在蓝天上缓缓移动,白云偶尔会飘过一朵。

这里的风景其实非常壮丽,宽广的丝缎蓝天,层次分明的岩石,她完全不认得的仙人掌。

如果换做其他时间,她会好好欣赏,但现在她只想活着走出这里。

她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继续走下去的,也许是因为之前逃命时的肾上腺素还没退,也或许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扑到他身上的念头。

到了最后,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童话故事里那头笨驴子,死命的要吃到主人吊在她前面的那根甜美的胡萝卜,所以努力的往前跑。

那是个可怕的诱惑,恐怖的笨念头,但该死的有效,因为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有效的让她忘记现实的痛苦。

他是个萝卜的比喻,甚至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原来她还能笑呢,看来她若不是已经崩溃,就是快要崩溃了。

话说回来,不是有人说,疯子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的,怀疑自己是疯子的人,就不是疯子?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她机械式的移动着手脚,脑海里却停不下来的冒出一个又一个荒谬的幻想和谬论,直到她一头撞到停下来的y荡萝卜身上。

“嘿,你还好吧?”

萝卜问。

不,是他问。

他抓住了她,没让她跌倒,她趴在他又湿又热的胸膛上,忍不住想笑,但脑袋里想的是一回事,她的五官和身体想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他闻起来该死的诱人。

惨了,她竟然会觉得汗臭味诱人,但那却是真的,她甚至忍不住想舔他敞开衬衫领口间,那湿淋淋、汗涔涔,因喘息而不断起伏的胸膛一口。

她不知道自己哪根脑筋错乱了。

或许舔一下就好了。

一下下而已。

她张开了嘴,伸出了舌——

突然间,天地旋转了起来。

“嘿!”恬恬吓了一跳,紧抓着他的衬衫,跟着才发现,就在她脑海里的理智即将断线的那瞬间,他突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抱歉,是我没注意你的状况,你没听到我说的话,我想你刚刚有点晕过去了。”

晕过去?

她一阵傻眼,小脸爆红,却不敢多说什么,总不能要她承认,她刚是真的因为太累而有些腿软,但让她沉默的靠在他身上的,却不是因为晕眩,而是太哈他的原故吧?

他将她抱到一旁的岩石旁的遮蔽处,让她躺平,一边把水瓶凑到她嘴边,“来,喝点水。我想你只是太累,加上有些脱水,所以才晕了过去。”

因为太过羞愧,她只能乖乖的喝水。

“喔。”她心虚的应了一声,他却在这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汗水,害她心跳又再次加快。

“快黄昏了,我们必须要在太阳下山以前找到食物,准备好过夜的地方,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恬恬抱着矿泉水,紧张的点点头。

食物,ok,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进食。

嘿,也许她只是饿了。

没错,她应该是饿昏了,所以才会觉得眼前这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很诱人,只要等一下填饱肚子,她就会恢复原状了。

“好好休息一下。”他抚去她脸上的泥沙,“还有,别把手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蝎子或蛇。”

她乖巧的再次点头。

他扬起嘴角,然后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快速的低头吻了她一下,跟着才转身离开。

那应该只是礼貌性的吻。

他说他和艾玛是青梅竹马的邻居,那代表他是在这个作风开放的国家长大的,亲吻对这些外国人来说,就像打招呼问好一样。

噢,但那是吻脸颊,可不是嘴对嘴。

不过他没有把舌头伸进来。

那是因为她并没有把嘴张开,那个吻也没有长到足以让她把嘴张开。

老天,郝恬恬,你是西岸知名的室内设计师,你可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喔?像是偷舔他的胸膛性s扰未遂吗?

脑海里的嘲讽,让她羞愧的抬手把脸遮住。可就算闭上眼,躺在地上,她却依然觉得晕眩耳鸣。

天啊,也许她疯了,其实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包括艾玛的死、他被殴打、她被绑架,那场飞车追逐、在峡谷中差点溺死、攀岩、沙漠竞走,这些疯狂的事情,全都是她一场梦。

其实真正的她,还躺在她新买的席梦思大床上,睡在一千两百支纱的高级寝具里,她只是在作恶梦而已。

一场疯狂被追杀的恶梦。

她应该要努力让自己醒过来,但她睁开眼,却看不见天花板,只有红色的流纹岩,和逐渐西沉的夕阳。

她全身的肌r都又酸又痛,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痛得她想掉泪,摆明了它们想要罢工,所以她继续躺着,看着远处的风将天边的云彩卷成不同的形状。她不晓得自己在那里躺了多久,云彩不断流动,颜色也不断改变,岩石构成的大地也是,随着夕阳晚霞的光彩,变幻着绚丽的色彩。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它是活的、有生命的。

快速的跃动的心跳,不知何时已经减缓。

她舔舔干涩的唇,却又想到那个吻。

他的唇很软。

那个吻很短。

如果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吻,她一定会哭出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很努力工作,因为她不想再次穷得连吃饭钱都付不出来,所以她发狂似的工作;因为怕得到性病,所以她不和人做a;因为怕再次失去,所以她也不付出感情;因为怕遇到烂桃花,被烂男人拖累,从此负债累累,所以她也不交男朋友。

约会,可以。吃饭,可以。上床,抱歉。结婚,免谈。

八年来,她让自己忙到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虽然偶尔,在少之又少的失眠夜里,她还是会寂寞,但老电影和巧克力、冰淇淋就可以安慰她。

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她以为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她还是处女,如果要死,她也要先轰轰烈烈的做一场爱再死!

早知道她刚刚就把他压倒了,趁她还有肾上腺素可以用的时候。

这念头让她笑了出来。

起初,那只是微弱干哑的笑声,然后越来越大声,直到她再也停不下来。

她遮住眼,躺在地上笑了又笑,不断歇斯底里的大笑着,她甚至可以听到笑声在岩石中回荡。

天啊,这一切真是荒谬。

她一边想着,却还是止不住笑。

“嘿!什么事这么好笑?”

几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胸中的心跳就立刻加快了速度。

她拿开遮住眼的手,看见他。

“老实说……”她撑起自己,看着他,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不笑的话,我就要哭了……”

她已经哭了。

她是笑着说这句话的,泪水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扭了一下,他伸出手,把她从沙地上抱了起来。

仰起头的她,黑发散乱,脸上还有着污泥,衣服皱在一起,全身都是擦伤,看起来就像只流浪了一千公里的小猫。

他将她抱起来的那瞬间,她的笑变成了呜咽。

那娇小的女人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紧抓着他肮脏的衬衫,开始哭泣。

她哭得很小声很小声,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有那么几分钟他无法开口,只能抱着她往前走。

第一次在警局里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很难缠。

面对一群高大的员警,她却始终将背挺得笔直,清楚有条理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虽然脸色苍白,却不慌张。

她成功的事业、挺直的背脊、坚定的语气和说话的样子,以及那种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自信与气势,让人很轻易就忘记她其实才二十六岁,而且只有一百五十几公分高。

她真的真的很娇小,而且脆弱,但直到刚刚那瞬间,他才清楚察觉到这件事。

他抱着她绕过了一座岩石堆,一棵约书亚树,一丛干掉的灌木丛,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刚刚找到的dx。

他走进刚刚整理好的dx里,这地方是附近最大的dx,为了防止野兽,他把入口处用较大的石块堵了一部分起来。

他应该先回去带她过来的,一时间却没想到,他只想到她应该多休息一下,只想到他得趁天黑之前,替两人找到遮蔽处和食物。

所以在找到这个岩d时,他自己就先整理了起来,确定d里没有其他虫兽,捡来可以燃烧的枯枝、干草,他甚至杀了途中遇到的两条响尾蛇,准备拿来当晚餐。

他什么都做了,却完全忘了她自己一个人可能会害怕,只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坚强。

如果可能,他真想踢自己一脚。

压下对自己的怒气,他抱着那依然在啜泣的小女人,走进dx里,把她放到沙地上。

“嘿,看,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过夜的dx,等吃饱后,我们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没有看,只是低垂着头,瘦弱的双肩微微颤动着。

他脱去衬衫时,她也没看一眼,他把衬衫垫在地上,才小心翼翼的脱去她脚上的鞋,她下楼时,显然非常匆忙,她没有穿着袜子,脚跟、脚踝和大拇指外侧都磨破了皮,脚底还长了水泡。

虽然他很小心,在帮她脱鞋时,还是感觉到她因为疼痛瑟缩了一下。

他替她脱去另一脚的鞋,一边继续和她说话,“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现在饿得像鬼一样,如果有人给我一整头牛,我也吞得下去。”

她似乎逸出了一声轻笑,或那只是另一个疼痛的喘息?

他把她惨不忍睹的小脚,轻轻放到他折起来的衬衫上,继续努力。

“话说回来,我希望你不是吃素的,虽然我没办法变出一头牛,但我找到了其他的蛋白质。”

这一次,她抬起了头来。

他扬起嘴角,露出微笑,开口问:“你喜欢蛇r大餐吗?”

她沉默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颤抖的吐出字句。

“只要……”她吸着鼻子,略显尴尬的用那哭红的眼看着他,粉唇微颤的说:“只要不是生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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