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1)

谭白虎摸出藏在怀里的手枪,像演电影一样,“哗啦”一声,故弄玄虚地卸下子弹,再“喀嚓”一下,煞有介事地以最快的速度推弹上堂,而后瞬间举枪,黑dd的枪口,直指远方。他估摸着,那姿势保准儿是真而英武的。但是,他没有扣动板机,因为,他找不到s击的目标。于是,他又放下枪,再次重复卸弹、装弹、举枪的动作,继续临摹着他脑海里的英雄人物如临大敌时的情景。

水边的薅草里冷不丁儿地像风一样轻盈地落下两只白身子、黑脖子、黑尾巴、红脑门儿的丹顶鹤。当然,谭白虎自己并不认识丹顶鹤,他还认为,这是谁家养的大鹅呢!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丹顶鹤除了长得秀气、修长一些,脑袋上多了一个红点之外,与他农村老家的大鹅没多大区别,而且那“呱呱”叫着的声音几乎与农村的家养大鹅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谭白虎以他最快的速度推弹上堂,“蔌”地举枪,几乎没瞄准就扣动了板机。“砰!”一声巨响之后,两只丹顶鹤“扑楞楞”地飞跑了。枪响那一刻,由于他的手剧烈地抖动了,因此子弹不但没命中目标,而且根本不晓得飞到啥子地方、飞到啥子方向上去了!

“狗日的!”谭白虎低声骂道。他参加民兵集训那阵儿,就不是一个好兵,本来就是一个十枪没一枪着靶的主儿。因此,第一枪不见踪影之后,恍惚间,他简直害怕自己开的枪,打中自己的脚了。

现在的谭白虎,当然不晓得自打他上次放了这一枪之后,阮大头已经叮嘱门卫老马头儿加强了野鸭湖的看管,一般闲散人等已经难于再接近野鸭湖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野鸭湖的湖滨,依然驾轻就熟地把破自行车停靠在了至大投资公司的院墙上。当他正准备悄没声儿地溜进野鸭湖的时候,手机却响起来。

“是小谭吗?”对面传来了任博雅的声音。

“啥子事情?”谭白虎颇感扫兴,因为,任博雅的电话已经引来了不晓得在啥子地方躲藏着的老马头儿。那老马头儿个子不高,一脸的褶皱、一脸的沧桑。大概他已经猜出谭白虎要偷进野鸭湖的想法,一直远远的站在湖边,手搭凉棚,观察着谭白虎下一步的行动。

“我立马儿就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新支行、一把手!”任博雅兴奋的声音里洋溢着踌躇满志。

谭白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更不明白任博雅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啥子?啥子?你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

“有啥大惊小怪吗?”任博雅明显带着几分不屑。

“你在分行里混着不是挺好吗?甭拉存款,钱又不少拿!”

“俗!你忒俗!”任博雅一派居高临下的腔调,“我问你,人活着为了啥?”

谭白虎其实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为啥子?为了活着呗!”

“狗p!”任博雅一针见血地笑骂道,“你咋知道从小保安往小职员上蹦达?你咋怕拉不来存款而下岗?”

谭白虎对自己的行为倒是挺明白的:“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一丁点儿,自个儿也能娶一个心满意足的媳妇儿嘛!”

“这岂不得了!”任博雅拿出了雅劲儿,“这就是你的自我实现!我当然也要证明我自个儿是有本事的主儿!”

谭白虎冷不丁儿地瞧见远处老马头儿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似乎有一点儿面熟。他很年轻,个子不高,瘦瘦的,嘴仿佛显得很大,只是远远的,瞧不太清楚。

任博雅热情地话语又传回来:“老弟,愿不愿和我一起干?我给你弄个部门副经理干干!今后,你也是副科级,可以牛b一下啦!”

谭白虎当然也愿意作官,但是,他又凭啥子弃才把自己从保安员提拔为客户经理的美女行长而去呢?如果每天看不到了美女行长的音容笑貌,他谭白虎简直就想象不出高强度的拉存款工作还有啥子乐趣!

“可我……手头……没有存款呀!”谭白虎以自己最不足为外人道的短处来婉拒任博雅。

任博雅见谭白虎如此实在,不禁笑了:“没存款不怕,我有路子拉存款,你跑腿就成了!”

谭白虎托任博雅拉存款那次,任博雅的表现无非只是介绍了一个齐美丽,而齐美丽也无非只给自己介绍了一个云山雾罩的阮大头,除了在天上人间开了一回洋荤,弄得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拉来一分钱存款哩!他任博雅咋会几日不见就冷不丁儿地成了有路子四处找来存款的齐天大圣呢?谭白虎将信将疑地问:“你有拉存款的路子?那为啥子不早给我介绍一点儿?”

任博雅语塞了片刻,而后支吾道:“这世界变化得倍儿快嘛!我现在行市涨了!路子又冷不丁儿地打通了,开始野啦!”

谭白虎一针见血地追问:“你行市涨到啥子程度了?你到底能拉来多少现实存款呀?”

任博雅脱口而出:“保险总公司两个亿,还有……”任博雅感觉不对劲儿,急忙改口,“你这是招聘我哪!你琢磨着呀,如果我弄不来几个亿的存款,速发银行的马行长咋会让我当个支行的行长嘛!他可是个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金融商人!j着哪!!”

听任博雅这样一说,谭白虎虽然怨恨任博雅当初给自己帮忙时明摆着是留了一手,但是,也开始艳羡,甚至嫉妒他这个娶了一个既有本事,又有裙带关系老婆的老乡了。他开始动心了:“我真能当副科长?”

“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如果你不跟我走,以后我就不能罩着(注:地方话,意为:照顾)你,你只有在那个美女行长身后p颠儿p颠儿地跟到底啦!”

“可我只是个没名儿学校的大专生呀!”谭白虎继续迟疑着。

“你?大专生?”任博雅冷不丁儿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踅摸你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你的学历问题!你这个大专文凭是咋样弄来的?”

谭白虎立刻涨粗了脖子、羞红了脸:他跟老乡也不能如实交待自己买假文凭的事实呀!于是,他毅然决然地一口咬定:“我自费学的!”

任博雅又笑了,而后讥讽道:“只自费了五百块钱学费,没几天就毕业了吧?”

“不是几天,不是……”

“你妈可跟我都这么夸你好几遍了!可她老人家却不想想,天底下哪儿来的这种好事儿?”

谭白虎见任博雅似乎晓得了自己的底细,尴尬的同时,顿感诧异,因为这个文凭,除了他向自己的老妈吹嘘过:“只花五百块钱学费,几天就毕业了”的事情,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么瞧着,真是老娘跟任博雅揭了自己的老底!

任博雅见谭白虎支支吾吾一直不开口,才不再嬉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想这么‘学’一个,可我不要大专的,要本科,而且要有学士学位!”

谭白虎听任博雅这样一说,自己涨粗了的脖子才细下来,羞红了的脸也不红了,忍不住也笑了:“您都是行长了,咋还要这假东西!”

任博雅认真起来:“越是行长越得弄个学历,要不咋到中央银行报高管?不够资格不是!?唉,我到现在为止,才只有一个高中文凭哪!”

谭白虎更乐了,他从任博雅的自卑言语里找到了自己的自尊:“可这种假文凭被人家查出来,麻烦就大啦!”

任博雅信心十足:“这点我能把握住!马行长瞧中的是存款,是能拉来存款的路子!他对我的学历是高中还是本科才没兴趣哪!”

远处的老马头儿见谭白虎站在公司的大门旁迟迟不动窝,便远远地喊:“这湖封了,不让进去!”

谭白虎听老马头儿如此叫喊,又见老马头儿一副不见自己离开就不罢休的德行样儿,晓得自己今天的试枪计划泡汤了。他只好一边和任博雅打着电话,一边悻悻地推起了破自行车。他对任博雅说:“这事儿可是一准儿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呀!”

任博雅急不可耐地应承:“为了共同的利益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咋会说这些?!”

于是,谭白虎把没有支架的破自行车靠在自己的身上,翻开了电话簿,帮任博雅找出了一个制假窝点的电话,告诫道:“你可要小心哩,千万别让警察抓了现行儿!”

任博雅虽然一丁点儿也不雅,但却也不是一个没有一点儿想法、甘愿作一个绣花枕头、一门心思吃软饭的主儿。早在农村那阵儿,年少的他就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无奈的是,农村的高中教学水平过低,他一连考了三年大学,却始终名落孙山。于是,为了脱离农门,他只好选择了当兵之路。在诺大的北京市,虽然他当下在分行安安心心地挣着一份不算低的死工资,但是,一辈子过这种今天知道明天的一成不变的生活,他还是不甘心;在人前人后永远充当一个没本事的角色,永远伴随着靠老婆的关系混饭吃的y影生活,他也感到屈辱;像任何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男人一样,他也在时时等待着机会,等待着抓住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本事和价值,也希望着自己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情。

前几天,他偶然地参加了一次速发银行马行长宴请老婆齐美丽的饭局。齐美丽的支公司虽然没有存款资金,但是,通过齐美丽作舅舅的工作,舅舅再作保险公司侯董事长的工作,保险公司十个亿的同业存款终于落户于速发银行了。因此,心存感恩之情的马行长除了宴请齐美丽以表示感谢的同时,也盛情地邀请了齐美丽的贤内助:任博雅。也正是这次意外的饭局,改变了英俊男人任博雅后半生的命运。

饭局上,马行长是最先举起酒杯的:“感谢二位对我们速发银行的支持!”

当时的任博雅还不知道齐美丽真的帮助速发银行拉成了存款,因此,他私下里偷偷问齐美丽:“马行你帮成了,谭白虎为啥就帮不成!”

齐美丽心里说:“谭白虎一个农村盲流,有什么资格要破费我这么大劲儿!”可嘴上却没这么不给任博雅面子,她也压低声音说:“人家马行从我这儿买了人寿保险几十万哪!”

马行长一双老眼很独,见齐、任二位私下里嘀嘀咕咕地开小会,似乎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为了稳住这笔同业存款,他便学了汉武帝,来了个“昭君出塞”一般的联姻之计:“我们速发银行呢,虽然不比任老弟的银行大,可工资加奖金确实比任老弟的银行高出几倍。不知道任老弟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银行来发展呀!”

齐美丽率先否决了:“我们家小任,混碗饭吃还成,要干事情,就踅摸不着他啦!”

任博雅见老婆在马行长面前贬低自己,立刻感觉伤了面子,红着白脸,辩解道:“我是没有平台,如果我有了平台,你瞧我能不能干事儿!”

马行长自然站在任博雅的一边:“对呀!千里马没有伯乐识,也没有机会跑千里嘛!”

齐美丽根本没指望着美貌的老公能够事业有成,也不相信老公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就打哈哈道:“好!那就由马伯乐给我们家小任踅摸一个行长位子,瞅他怎么给你跑千里吧!”

让齐美丽和任博雅都没想到的是,马行长却没把齐美丽的哈哈话当哈哈听,竟然把饭桌当了老板台,立刻拍板决定了:“那我就给任老弟成立一家新支行,五个亿的任务!这十个亿的保险存款留二个亿算任老弟的,如何?”

任博雅像是下象棋被将了军,突然被到这个份儿上,不能不往前走,他一拍胸脯,说:“成!”

齐美丽的智慧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马行长开启了。她的大脑豁然开朗地盘算起了一本光明灿烂的经济帐:她给速发银行拉来十个亿的存款,除了舅舅的人情,没有任何支出。为此,她的收入是:速发银行买了九十九万的人寿保险,她从保险公司一次性合法收取百分之三十的保险佣金,金额为二十九万七千块,来年银行再续保时,她还能再连续五年提取百分之十左右的佣金,金额也将近四十万。如果把任博雅安排到速发银行工作,在舅舅的帮助下,十亿存款自然不会动,任博雅就能不劳而获二个亿的存款,她自己再从阮大头哪里拉来三个亿人民币,存在任博雅的支行,这样,只有一张美男皮,却毫无本事的老公,就能为自己合理合法地挣来年薪三十到四十万人民币!

“值!值呀!”齐美丽私下里一拍自己的小短腿,心里大叫着,“这么瞅着,值得一干!”

齐美丽盘算好了,就故作矜持地问老公:“你真敢闯闯天下啦?”

任博雅听出老婆话音里带着许多的不屑,就涨红了白净净的脸:“只要你别让我在家里当锅台转,晚饭甭用我每天做,我就啥事儿都能办成!”

马行长见对面的两口子动了心,自己心里也立刻对齐美丽介绍来的这十个亿同业存款踏实了。另外,除了齐美丽这一笔同业存款之外,马行长心里还另外拨拉着一个小算盘哪:

前不久,马行长听说工业部在五一支行有五个亿的定期存款,便千方百计,动用各种关系,与工业部财务司的施司长套上了近乎,千辛万苦地好不容易把施司长约出来吃饭了,酒过三寻之后,眼瞧着施司长对存款由五一支行搬家到速发银行的心思已经活动了,但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不速之客龚梅嬉皮笑脸地闯了进来。她硬是在酒过六寻之后,把施司长本来已经活动的心又稳住了。结果,自己是偷j不着蚀把米,不但存款没挖来一分钱,为此支付掉的费用竟有好几万!

望着美女行长那副妖精一样的美貌,d悉着她优雅、美丽背后的强悍,想着龚梅在北京许多企业中独占鳌头般的竞争优势,马行长无奈极了。他真有三国周瑜“既生瑜儿何生亮”的感慨了!

最近,马行长听说至大投资公司有二亿美元要暂存银行,也听说龚梅已经打起了阮大头存款的主意,而这相当于十七个亿人民币的存款,对他速发银行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他当然要在这次拉存款的较量中,占得先机,击溃龚梅的五一支行。而由通过齐美丽与阮大头能搭上话儿的任博雅出面,组建速发银行的新支行,再与龚梅的五一支行面对面地交锋,无疑是“以夷制夷”的最佳选择!

马行长的小算盘盘算好了之后,便趁热打铁道:“齐总监,你可要小心呦!弄不好我的任老弟一年下来,收入要超过你!”

齐美丽不屑地否定了:“这第一呢,拉存款是到处制造需求,而卖保险是启发需求。拉存款比卖保险一丁点儿也不容易。这第二呢,银行是雇佣制,工资是死的;而我们保险公司呢,是直销体系下的代理制,收入是活的!我瞅着,他怎么干也不可能超过我!”

马行长笑了,也颇为速发银行的分配机制自豪起来:“我们银行除了工资,还可以按照存款额逐月提成哪!”

这次齐美丽和任博雅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提多少?”

马行长老脸一沉,作少女一般的矜持状,笑而不答。见齐美丽和任博雅都有些气馁了,他才含糊地回答:“等任老弟一干,不就知道了嘛!”

这次任博雅终于先于老婆开口了:“成!我干!”

齐美丽心里也乐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好!如果小任肯干,我再把早就介绍给谭白虎的阮大头重新拉回来,介绍给你们速发银行!要知道,阮大头哪儿有两个亿的美元呀!”

马行长一听,立刻像严冬里找到了暖火盆,虽然没听清阮大头的名字,就已经感悟到了齐美丽说的其人其事,心花怒放了:“如果把阮大头的二亿美元放到任老弟的新支行,你们想想,第一年存款就将近二十个亿人民币,支行利润二千万!我们任老弟自个儿,还不一下子就成了百万富翁呀!”

现在,任博雅的脑海里想着速发银行白花花的银子,身、心都预先体验着成为百万富翁的滋味,为了把自己包装得更漂亮,为了自己能够顺利通过中央银行的高管资格审察,他毅然决然地拨通了谭白虎告诉自己的造假窝点的电话。

九、所有初恋都美妙

在日常工作中忙而不乱、应对如流的龚梅,最近有点烦。最烦的,要算她那个倒霉的老公:康诗人。这个软柿子几天不见就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冻成了冰坨子,竟然一直没到银行来找自己服输认软,也就一下子使自己失去了与他上演回心转意好戏的机会,继而也失去了光荣回家的台阶。

她没好意思用自己的手机,也没好意思用办公室的坐机往家里打电话,她怕那老东西通过来电显示发现了自己的电话,继而发觉自己了对他这种揪心揪肝地惦记,反而搞得自己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作为一行之长的她,也像个刚刚恋爱的小女孩,羞羞却却、鬼鬼祟祟地溜下楼来,准备用大街上的公用电话往家里拨一拨。这样,既晓得了老公的生死,也不伤自己骄傲美女的面子。

营业大厅里正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王杰那一曲《回家》,平日里听起来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动听,可现在的龚梅听着,却怎么听,怎么感觉闹心:“……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古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幻想,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龚梅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还回家的感觉呢?我都快不记得家是什么样了!”

在五一支行的大门口,一个个子不高、豁嘴子的小伙子首先映入了她的眼帘。他似乎要在银行办理什么业务,但是在银行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出去了,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让人感觉飘忽不定、鬼鬼祟祟的。更奇怪的是,他出去之后,又不动窝,站在银行外面的空地上,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着。

“先生,您需要我帮助吗?”龚梅主动迎上去,见小伙子像刚进城的农民一般,似乎听不明白自己的话,一副因不解而发愣的样子,又解释道,“我就是银行的工作人员。”

豁嘴小伙子立刻红了脸,似乎受不了美女的热情,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俺要存钱,可身份证让俺爹拿走了。俺正候着他呢!”

见豁嘴小伙子一副羞涩的样子,龚梅内心的疑虑立刻消失了,她继续关心着自己的客户:“没带身份证,可以到柜员机上直接存!”

小伙子对办理银行业务也很内行:“老客户成,可俺还没开户呢!”

龚梅只得为豁嘴小伙子提供了她目前可以提供的唯一帮助:“我们快下班了,但是,你甭急。如果你一定要今天办业务,我和柜员们都可以等着你!”

小伙子含含糊糊地支吾着:“别介!您忙!为俺这么一点钱不值当的!”

“没关系!只要到我们五一支行来,不管钱多钱少,都是我们的上帝!”龚梅依然热情。但见豁嘴小伙子一副窘态,仿佛不喜欢与自己多谈,也不好再勉为其难,只得撇下他,独自离开银行大门,来到了街头的电话亭。

拿起电话听筒的时候,龚梅没想到自己的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自己都能听到了。

这是怎么了?她对自己诧异极了。她有时候简直不明白自己,更不晓得老康。曾经是那样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的一对,现在怎么就越来越难以融合,有时简直就像水火不相容一般了呢?

她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一直是长音,通了,却没人接。

龚梅一惊:“老康居然不在家!”

龚梅等待了片刻,再次拨通了她异常熟悉的电话号码。“嘟嘟嘟”,电话依然是长音,老康依然没接。

龚梅的内心,有如涨潮的大海,翻滚起波澜。她又拨通了老康的手机,依然是几个长音,依然没人接。龚梅的心头不由得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真的有了什么变故?”

不论与老康怎么如火如荼地吵闹,可她与老康的相识与初恋,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却一直有着玫瑰的色彩,那温馨的回忆像安徒生的童话一般浪漫、美丽。其实,在与老康相爱之前,龚梅早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在她家乡的那个江南小城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段美丽的故事:

在银行一个小小的储蓄所,本来是门可罗雀的,可最近却经常来一些不办业务的人。这些人有学生、有战士,有男、有女,他们三五成群悄悄地来,对柜台里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瞥上几眼之后,便就又叽叽喳喳莫名其妙地走。

这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就是龚梅。当初,储蓄所的人,包括龚梅自己都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两个质朴的小战士贸然来访,终于揭开了这个谜底。

那天一早,明窗净几的营业大厅,空无一人。忽然,门开了,两个小战士学着天安门国旗班战士的英姿,手握钢枪,极威武雄壮地正步走了进来。小小储蓄所的人员哪里见过这般阵势,都以为储蓄所出了什么案子,全被惊得大眼瞪小眼,只顾面面相觑。两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地正步行进到营业柜台前,立刻“啪”地来了一个立定、卸枪,之后,一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声音洪亮地大声询问:“哪一位是龚梅同志?”

储蓄所全体人员都把不知所措的目光投向了同样不知所措的龚梅,大家连同龚梅自己都不晓得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好。我就是!”龚梅本能地站起身,已经窘迫地红了俊俏的小脸蛋儿。

另一个战士,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一本正经地放在龚梅面前的柜台上,对惊慌失措的龚梅行注目礼,而后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首长的信!”

“首长?给我信?”龚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他要我亲手交给你!”战士依然慷慨激昂。

龚梅依然尴尬,可储蓄所的其他员工已经释然,开始叽嚓着议论起来。龚梅万般无奈,只得收了信。

两个战士见信已送出,立刻“啪”地一声,来了一个极为规范的向后转走,正步出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消失了。

在大家的盯视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龚梅立刻打开了信。旁边站着一位大姐,姓刘,原来一直与龚梅同住一间单身公寓,是刚刚结婚、成家的过来人,也把头伸过来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天性调皮的龚梅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笑,把大家笑了个不知所措。那位刘大姐看了信,也忍不住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念道:“美女同志:本人化装过多次,观察过你多次。你的确是咱们这座城市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今天,我心里的话,不能不说了!我是一位营级干部,按照我军规定,是可以结婚的……”

于是,从此以后,龚梅的美貌与绯闻便把整个小城市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哓了。

别人无端的爱火,把龚梅烧得难以工作。于是,害怕被不断s扰的龚梅,经银行领导斡旋,很快便接受了一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大男孩一般人的爱,而这个大男孩的爸爸就是这个小城市的最高领导者。但是,当时的龚梅却没在任何时候向康处长提起过她的男朋友,更没有提起过她未来的市长公公。如果当时她提起了这些,她不晓得康处长还敢不敢继续追求自己,追求自己的决心和热情还能不能这样的大?

龚梅甜美的回忆像让自己的心在严冬里沐浴了一次春天的暖风,此时此刻,她对老康的惦念越发强烈了。她情不自禁地想:看在美好往事的面子上,就别跟老东西讴这个气儿了!不成呀,自己就主动一次,回家看看老东西算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至大投资公司的文才子打过来的,寒喧过后,文才子问:“龚行,您现在方便吗?”

“什么事?你说。”由于至大投资公司存款的事情还没落实,龚梅也正准备主动上门找那个阮大头呢。

“请董事长和您直接谈。”文才子说罢,把电话交给了阮大头。立刻,阮大头雷鸣般的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龚梅赶紧把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等阮大头笑声过了,她才蹙着细眉,做出热情的腔调,说:“阮董又有什么大进项吧?笑得真开心哪!”

“没影儿的事儿!没影儿的事儿!”阮大头洪钟一般的声音传过来,“你龚行不肯多给我利息,我哪里会有什么大进项嘛!”

对于龚梅来说,为拉这笔存款,把中央银行规定的最高利息和五一支行的全部业务招待费都给了阮大头,她都愿意。龚梅心里有很明白的一笔帐:这二亿美元一来,她所领导下的五一支行连新存带旧存,按照人民币口径计算,存款余额就可以高达三十八个亿,成为合作银行全系统业绩最好的支行,随之而来的鲜花、掌声、经济利益不可胜数!

但是,做生意有如打仗,真刀真枪,没有半点含糊;做生意更有如打太极拳,要一张一弛,千万急不得,要在这无形的一招一式中,达到双方利益的最佳平衡点。于是,龚梅为了自己心中美好的蓝图得以实现,不紧不慢地嗲声说:“哟,阮董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靠利息活着!我看,还是美元放我这儿,我再贷人民币给您,最好!”

“龚行,你真是会算计!”阮大头话语热情,但是,他没有提及那两亿美元其实早已经由美商全部兑换成人民币的事情,故意逗美女行长寻开心,“我美元存过去了,你给的利息低;我再办美元质押贷款,你要的又利息高,合着你不但两头赚钱,而且还两头算业绩呀!”

龚梅笑了,轻声细语道:“阮董,您一定读过《资本论》。您是产业资本,我是金融资本,我的利润就是从你那里分的!站在您的角度看,您除了让我少分一丁点儿钱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要多投资,企业多赚钱才行哦!”

“成成成!我没你会理论!今儿晚上,咱俩还在‘天上人间’谈,怎么样?”阮大头虽然有意克制着自己内心那难以抑制的不怀好意,但是,怎奈曹c永远也成为不了刘玄德,他的话音里依然不自觉地带出了宣泄不尽的y荡的味道。

龚梅晚上已经安排了与一家房地产商会面,又无法回绝。而且她早对阮大头的不怀好意留着一手,哪里肯轻易上阮大头晚上容易实施的食色之计,便转移视线地建议道:“我一贷,就给您十个亿的人民币,您怎么也得让我到公司里遛遛一下吧!”

对面的阮大头像是突然受到了启发,豁然开朗地一拍桌子,叫道:“龚行说得对!我早就该请你到野鸭湖瞅瞅啦!”

龚梅赶紧顺坡下驴:“是呀!我也早想看看阮董的生态农业项目啦!”

阮大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龚梅的第三十六计,不但不知不觉地放弃了今晚“天上人间”的约会,而且还爽朗地大叫道:“好!一言为定,我立马儿让小文子重新安排。我这野鸭湖里,有鹤,有狗,都是我养殖的优良品种。保你瞅,还保你撮哪!”

十、美女买诗为推销

苦战于图书市场以致让老婆找不到的老康,好运终于来了。他不但赚到了钱,而且继与龚梅之后,又有了一份新的艳遇!虽然这赚来的钱只有一十八元整,可这也是老康在图书市场里用去十天的时间卖出的唯一一本诗集,因为有了第一个读者,自然也就使他的诗歌乃至人生的价值第一次得到了实现!虽然这钱在一般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一个大美女却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了老康的面前。因为这唯一买诗集的人就是这个大个子、大脸庞、大眼睛的美丽女孩!这女孩虽然没有小桥流水下水莲花一般的娇羞,却有着大漠孤烟下晨曦一般的瑰丽,美艳得耀人眼!

“康老师,您可是个名符其实的成功人士呀!”美艳女孩用手只翻开诗集的一页,就对老康给予了至高无上的好评。

看来,任何人都是喜欢被恭维的,只要这恭维恰如其分。老康自然认为“成功人士”的评价是符合自己实际情况的,自然是心里甜滋滋、暖融融的。虽然这种洽到好处的好评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但是老康依然没忘记谦虚。他态度诚恳地谦虚道:“差得远!差得远!”

女孩诧异了,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老康,那架势有如太阳普照着一个冻蔫了的茄子。她真诚地问:“金融学博士,已是您的囊中之物!诗人的桂冠,您也当之无愧!您还要啥子样,才算成功呢?”

老康感受了来自大美女的热情,颇为感慨地叹口气:“我还在作稻梁谋!何谈成功哟!”

女孩惊异起来:“您卖诗集,难道不能财源滚滚?金庸可是靠武侠小说成了亿万富翁呀!”

老康当然不能把自己交了五百块钱摊位费只卖出一本书的老底交待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美艳崇拜者,只得强打精神敷衍道:“赚钱!赚钱!咋能不赚钱呢!?”

女孩笑了,用清脆的嗓音,朗朗地说:“这点,我和您的观念不差分毫!成功人士首先是金钱的成功者。如果一个白天黑夜都作稻梁谋的人,我也难以想象他会有啥子成功的!”

老康像咽掉一颗打碎的牙齿进了肚子一般,对美艳崇拜者频频点头:“是的。是的。”而后,他叹口气,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市场经济了,产品不能转化成商品,智力不能转化成财富,这样的成功,能不能算成功?这样的自我实现能不能算作自我实现?也真难说!”

女孩翻看着《老康诗集》,忽然问:“康老师,我能不能在您这里稍坐片刻?”

老康自知不会有人再来买自己的诗集,姚姓大胡子又没来,送上门来的美艳崇拜者像个小太阳一样地普照一下自己的诗集,给自己帮个卖书的人场,也是他现在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他赶紧把大胡子那个破旧的小圆凳递出来:“欢迎!欢迎!”

女孩接过破凳,却轻盈盈地越过书摊,大大方方地坐进了老康的书摊里,而后不再与老康说啥子,就如饥似渴一般地读起了老康的诗。

老康心里美滋滋的,美艳崇拜者的出现又让老康恢复了那已经被老婆打击几尽的自尊,他一边不时瞥一眼美艳崇拜者,以养养自己的老眼,一边对着来往的顾客吆喝着:“快来瞧,快来看,阳春白雪的《老康诗集》,外带《汤加丽人体艺术》卖,也成!”

老康吆喝声一停,女孩清脆的声音便甜腻腻地灌进了老康的耳朵:

“时间象一个蹩脚的木匠

慢慢刻皱靓丽的脸

人类的真情

长久于少女的容颜

贫富的变化

快于候鸟的聚散

那永远闪亮的

是青春思想的火焰“

老康几乎是兴奋了,想不到自己的诗从美艳崇拜者清秀的嘴里诵出,那朗朗的诗声,竟有如天籁之音,听起来让他如此地舒服!那感觉只有在冰天雪地里,在饥寒交迫的节骨眼儿上,突然喝了一杯热咖啡可比!

“康老师,您写得美轮美奂!我为啥子就写不出这么动人心弦的句子呢!?”女孩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洋溢着崇拜、四s着真诚。不等老康再谦虚地支吾啥子,女孩先开口了,“康老师,说起‘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的聚散’,我倒幡然醒悟了!保险公司推出了一项分红保障人寿险,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聚散’的遗留问题!”

“保险公司能解决‘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的聚散’问题?”老康诧异了,虽然在中央银行工作了多年,但是他对保险公司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因为,在中国,银行和保险虽然同属于金融行业,但是,银行由银监会管理,保险公司则由保监会指挥,两者个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

女孩见老康对分红保障人寿险感兴趣,像白骨精见了r头头儿的唐僧,立刻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从小巧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呈给老康,同时用小提琴高音区才能发出来的美妙声音自我介绍道:“我叫江莉莉,是保险公司梦幻支公司的!”

老康接过江莉莉的名片,除了感到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之外,没感到啥诧异,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是梦幻支公司的理财顾问!这么瞧着,我们原来干的还是同一行当呢!”

“岂敢呀!我凭啥子跟您这样的成功人士相提并论呀!”江莉莉嘴上谦虚着,一双大眼睛恍恍惚惚地忽闪着,心里仿佛有几只悬空的桶,七上八下地发着虚。江莉莉自己清楚,这理财顾问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职位,更没有固定薪金可拿,在齐美丽的梦幻支公司,为了大家工作方便,一只丑小鸭也愣要包装成白天鹅,最基层的见习保险代理人的名片上也是印着“理财顾问”的。而美艳的江莉莉目前的身份就是一只丑小鸭,是一个最底层的见习代理人。如果她在梦幻支公司每月不能够卖出一千块钱的寿险,便无法再混下去。而这个月眼瞧着快到月底了,她的任务却还有如秋冻了的果树,现在没有结果,以后能不能结果,也实在没法猜!

眼瞧着一只丑小鸭几乎快弹尽粮绝,没有饲料了!虽然老康现在是一腔的悲凉,但是,在江莉莉这只丑小鸭的眼里,“成功人士”康诗人就是目前解决自己任务问题的最好人选,是自己最好的补给者。他处长当过,书商当着,还能没有钱买一点人寿保险?

现在的老康当然也不知道江莉莉的难处。他只瞧见江莉莉一张美艳的脸蛋儿,却忽略了美女也要吃饭。如果他知道江莉莉这只保险丑小鸭与自己一起苦吟康诗的热情,实际上只是要诱导自己买人寿保险,以企图完成她在保险公司的任务,他恐怕早就没有了心中甜滋滋的味道,而且还完全有可能丢下书摊,弃大美女于不顾,逃之夭夭了。

钱!钱哪!这个孔方兄就这么神奇!可辞职之后更没有自我实现感觉的他上哪儿找大笔的孔方兄去呀!

不晓得老康窘迫的江莉莉按照保险公司既定的推销模式开始推销攻势了:“月有y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不知道江莉莉艰难的老康自然对苏轼的词倒背如流,不等理财顾问江莉莉把话说完,自己就c了一句:“此事古难全!”

江莉莉继续把推销词倒背如流:“人的一生肯定要有灾病。而目前中国的医疗保障机制又残缺不全。人民群众一旦有了大病,基本医疗只负担医疗费的百分之五十,其余的大笔开销要毫不含糊地自食其力!”

老康灰溜溜地c嘴:“我是辞职人员,一切都得靠自己个儿,就连那百分之五十也没份儿!”

江莉莉高兴了,一对大大的柳叶眉也像被下面来的小风吹着,高高地扬起来:“所以,您更要毫不迟疑地化解风险,更要在自个儿力所能及的时候,不要存款,要多多益善地买保险!”

老康好奇地问:“存款有利息,保险有吗?”

江莉莉见老康很专业地发问,立刻心花怒放了。她想,康诗人不但是自己的第一个高端客户,而且还定能成为自己一个派生利润的大客户:因为他知道保险的好处,就能为自己义务介绍更多事业有成的新客户。

江莉莉用最美妙的声音为康诗人描绘着一幅最美妙的保险蓝图,可康诗人只是默默点头,却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在劳神费力地盘算着啥子。江莉莉以为康诗人对保险公司有啥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