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1/1)

杀伤力,又疑虑它的神出鬼没。

谢梦山是先惊后疑。

他明明己把一切布署好了。

他一听到吴铁翼案发。失势、逃亡的消息后,他就大喜过望,立即着手进行他的“并吞计划”:他一向与吴铁翼。赵燕侠交好。对吴,赵等人串谋行动,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吴铁翼甚至也有邀他加盟,一齐“干出一番惊大动地的事业来”。

那时候,吴铁翼的说法是:当朝已给一群狐群狗党包围,占据了,这些人一天不干好事,只顾争权夺利,侵占瓜分百姓血汗财产,他们已各占山头,各据地盘,咱们现在跟他们拉拢、人伙,只怕也拼不了多少油水了,不如你打家我劫舍,你初一我十五,你做我付,你狙我狼,他就要干些绝的,辣的,火红的,只要挣了钱,便可以买更大的官来当,不必受这些权贵宦官的窝翼气了。

所以他要“兵行险着”,也“富贵险中求”。

谢梦山知道吴铁翼敢这样做,除了必定有强大的手下能人外,还定必有稳固的背景与靠山,这些祸国殃民。葡居上位的人,敢情是争得人了,示意吴铁翼不妨出面试办些何门邪道上的事,一旦能成,实力大壮,就大事犒赏封功,要是不成,也由吴铁翼等担当,幕后黑手大可置身事外。

但谢梦山还是不敢参与。

他喜欢成功。

他爱财。

可是他不喜欢冒险。

因为冒险的代价大大。

一一一可是大成大就和大富贵,多是在险中觅得的,他既爱这些调调儿,一点险也不冒,那富贵只有梦中寻了。

一向行事稳重、深藏少露的他,却另有计谋,自有想法,非他心腹,当然不知。

他一向都是那种把秘密在表情上抹去,却在心坎里留存起来的人。

他常常喜欢咳几声,也许是因为,一个又一个事件,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就像一个个黑枣核般塞住了他的喉头,使他就算不马上吐出来,但久不久也得呛咳一下,以清喉咙。

他忍耐。

他等待。

一一光是忍耐和等待,还是不够的,他还须袜马厉兵,发奋图强。联结实力。应时借势而起。

因为他推断出:吴铁翼之所以常来太白、武功,为的决不只是拜访,自己纯为叙旧。邀游,而是还有别的目的:图谋!

打老虎 第三回 未明是我咳嗽却未停

问题是:

什么图谋?

武功这一带没有大多值得吴铁翼瞩目的人和事。

太白山要比西岳华山还高一倍以上,胜景处处,山峦起伏,奇峰峭兀,穷天极目,但也只是名山之一,似乎不值得让身忙事繁的吴铁翼四年内来了七次。

要说是为了友情?谢梦山自知跟吴知州只是客客气气,看来熟络,其实不至于有深厚的交情。

唐天海也常跟他一道去接待吴知州,摆明了是有意结交,别看唐天海是老粗驴子,也懂得报帖叩访、暗里送礼,私下到过吴铁翼行驿几次,但去一次回来便粗脖子涨红脸膛痛骂一次:都说那姓吴的眼角高,没把他唐某人放在眼里!

那未,剩下来的,跟吴铁翼有交谊且受他特别“赏识”的,只剩下了庄怀飞。

谢梦山很了解吴铁翼这种人他差一点也是另一个“吴铁翼”。

他只是“不够胆”那么做。

他本出身贫寒,但寒窗苦读,加上手腕高明,终于能秀才而进士,一级级升上了地方官,由于得来不易,使他决心要一辈子当“官”,不再回到“平民”的阶层,决不做“贼”。

一一做贼一旦给“揭发”,便当不了“官”了。

问题是当大贼的反而不怕给揭发,却能当大官,甚至全国最大最猖獗也劫掠最甚且明目张胆的“大贼”,是所有大官中的高官,高官里的“最高长官”——

皇帝!

当然。那么高官厚爵的“国贼”,得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背景、实力。胆气,谢梦山自知还没这个条件。

他只好慢慢来。

由于他也是这种人,所以,他自然着得出来:

吴铁翼是刻意在笼络庄怀飞。

——吴铁翼当时位高望重,他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庄怀飞武功很高,也是个少见的干才。

可是,若要招揽这员大将,他大可请旨将庄怀飞调为己用啊?

就算是要寄于重任,吴铁翼也不必老远赶过来与区区一个刑捕庄怀飞七游太白山呀!

当时,吴铁翼曾开玩笑滤曰:“有小庄在,我可不愁糟山贼劫掠,万一老了走不动了,也有打神腿背我下山,实不快哉!”

——快哉?不,那是怪哉!

谢梦山深知吴铁翼这种人能成大事。干大业,是决不会浪费时间,把心力花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那时候已想到:吴铁翼极可能在收买人心,安排后路。

等到他在近十天八天内风闻:吴铁翼杀人劫掠贩毒营私集团给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铁手。冷血破获,但吴铁翼正在仓皇逃亡中,曲梦山马上就联想到:

吴铁翼一定会来这里一趟!

——因为他杀人劫夺得来的珍珠财主,很可能就藏于太白山上!

这段日子,庄怀飞也“日渐富有”了起来,更证实谢梦山所料不差。

一一这个穷捕头,纵破了再多的案子,但他既不贪污又不收红,不欺诈平民百姓也下勾结邪派黑道,再当他八辈子的捕快也没这么多的钱!

居然连衙门的公地都以“高价”买了下来!

一一一嘿!

呸!

谢梦山心里明白,咀里却不说话,依旧重用他,却在暗中派人监视他;初是怕他的“靠山”强大,后是藉他来打其“靠山”主意:

做贼那是要丢官的一一但黑吃黑,不,以官方办案之名来吞没那偌大的财富,可不是贼,还可以升官的!

他等。

他忍。

直至风声愈来愈紧,他一面故示亲呢,让庄怀飞觉得他乐意让女儿恋恋跟他在一道,一面知晓:发达的日子快到了!

到了高阳一得在邻县召集紧急会议。他心中己有了个底儿:

敢情是那件事来到眉睫了!

他一面摆布了“自己人”暗中监察庄怀飞,以免“眼看要到手的鸽子”让他给“飞”了,一面以“大义灭亲”的心情去赴约,打算在一向精明但喜欢表现风趣戏滤,无可无不可的高阳一得面前,公布自己得力手下庄怀飞与吴铁翼可能有勾结的罪证,然后,自动请缨去办这案子,一旦“人赃并获”之时,他先杀了“人”,暗底扣住了“赃”,再忍他个三五六年,俟事情丢淡了,他才来运用这笔钱,卖官买爵,享用不尽矣。

意料中事,到了郧县,果然商议的是追捕吴铁翼“捕老鼠”的事;有点意外的是: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连京城里的铁手神捕、知审刑的铁面无私杜渐。“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省总捕上风云全都因这件案子而“吸引”过来,说什么拿耗子,简直是打“大老鼠”。

更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身边一向不甘也不满庄怀飞已久、积怨已深的唐大海,居然在这时候才向“外人”爆出:吴铁翼已出现在陕道上,且冲武功而来这一重大情报!

这也摆明了唐天海对他也有戒心——如此说来,事情一了,这身边的,‘祸患”若不除去,也得调走为妙!

不过,幸好,在配合如何“对付”庄怀飞的事上,大抵上大家还是一致的:

他们都贪图那一大笔“贼赃”!

路上,两人自然有的是交换意见的机会。

他们都认为铁手是庄怀飞的好友。

铁手既然已经来了,事情就很不好搞,幸好大家的心意也是一致的。

谢梦山要得到“贼赃”,首先要除掉的,便是这位刚正得令人讨厌的且从不受贿的名捕。

唐大海也是要剪除铁手,私人原因是:铁手曾杀死唐铁萧。

——而唐铁萧便是他的兄弟。

明着去杀铁手,只怕很有些不易。

但却可以暗着来。

因为铁手没防范他们。

明着杀掉铁手,只怕也很有些麻烦。

不过,只要把杀铁手的“凶手”,转嫁在庄怀飞身上,那么,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十足的天下无难事了。

因此,他们两人,反而都很大方地推举铁手先去跟庄怀飞“说项”。

——让他们先叙一叙。

他派了何尔蒙“盯死”铁手与庄怀飞,叫杜老志去趁隙打探机密。

而他俩却正好布署一切。

他们设宴在“愚缸”。

他们摆好筵席,设定座位,叫唐天海和心腹何尔蒙,分别在庄怀飞和铁游夏的座位上下了“乌啤啤”,在酒杯里下了“冰火五重天”。

“鸟哗呻”是一种“下三滥”的看家迷药,就算隔着衣服。厚绒,只要一透汗气,就会钻人皮肤里去,一旦渗人血脉,流人心脏,就会全身酥软,功力愈高,散功愈彻,散功的时候,全身骨骼,会发出一种“咋阵”轻响,而这种粉未略呈灰黑,故尔,谢梦山设宴在“鱼缸”,乃因石凳色近难察,加上四处游鱼照映,就算俯视也难以发现。

“冰火五重天”则下在杯内,本来是“蜀中唐门”的一种麻醉镶,但后来发现可不必涂在锋口刃咀上,且可独立运使,便配成一种药物,成气体状,一旦开瓶,气攻于杯,便会凝聚如冰气,片刻散去,若置水酒于内饮之,“冰”气人喉遇热,转为火力,只要一运功发力,火气攻心,马上得要暴毙过去,既不得发力,也无法挣扎,功力愈高,暴毙愈易。

谢梦山和唐天海便先要制住铁手和庄怀飞,先行迫供“藏宝”之处再下杀手。

他的应对态度是:

先下毒。

——对方已中了毒,那已逃不出他掌心了,他再出面不迟。

若不成,唐天海会出手。

要是还有变,他的爱将余神负。何可乐也会动手。

万一有个什么,只要他没动手,还有个转责余地。

他以咳声为号。

为了不让太多人参与,以免走记风声,又不想让太多人瓜分赃款,所以他索性支走杜老志去办事,连副捕头梁失词及其他兵员也不带人“愚叔”,只留下心腹手下余神负与何可乐二人。

就算是唐天海,他也准备在一切妥善安排后,予以灭口。

不过,局面却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且出乎他意料:

铁手和庄怀飞确是坐下了,也喝了酒——也就是说,他的“阴谋”得逞了。

但局势接下去都在掌握之外。

他和唐天海刚摆明了态度,庄怀飞反而击桌碎石:若是他已身中两种奇毒、麻药,那么,功力却是如何运聚!?

他情知不妙,但已干出了面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他马上咳嗽。

也就是说:下攻杀令!

既已下令攻杀,何可乐和余神负马上出手。

这两人一个原是绿林大盗,一个曾是江洋大盗,一因杀得人多给对头追杀,一因败坏门风而给族里的人清理门户,但全给他收编麾下,对他服服帖帖。忠心不贰。这两人加上梁失调,还有半个杜老志,可以说是他“三个半”死土。

唐天海也没闲着,立即动手。

战况变成了:唐天海对上了铁手,庄怀飞对付余。何二人。

谢梦山也想出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咳嗽还咳嗽下去:

他原本只须“咳”上两声,这些人都会出手为他拼命。

拼命的为他出手的了。

一一为何是我咳嗽却未停?

这下惊疑,非同小可:惊是庄怀飞和铁手坐下后,饮了酒居然还有战斗能力。疑的是他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老是咳嗽个不停。

待他强要出手的时候,整个身形、气势,已为铁手的“气”所制。

看来,铁手依然元气淋漓,气魄雄长。

他正是那么想的时候,摹地,铁手所布之“气”尽消,消得如此迅疾,这般不寻常,他正欲聚气反击,气到了丹田,迸喷至奇经八脉,眼看就要发出他的“山影大法,玄梦神功”,气到喉头,气人指掌,就要发动,突然,一阵仙妙的快感,欢畅的舒泄了出来,一时间,他泄了气,舒服极了,但整个人,却萎谢了。

快得比s精后的褪萎还快。

所以他仍端然不动。

因为动不了。

只心中惊。

且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仍微微有些呛咳。

咳意未停。

这是真咳。

他己没必要再作假下去。

他也没必要再坐下去:

可是他也站不起来。

一一也竟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消褪了,只一味欢快,还余味无穷。

设下埋伏和陷阱的他,竟然着了道儿了!

打老虎 第四回 凳子与杯子

铁手神威抖擞,但其实他的实际情形,也跟谢梦山相去不远。

自从他知悉庄怀飞跟“打老虎案”有关联之后,他就一直不相信他的战友会做出这等事来,就算是,他也要力劝对方回头是岸,将功赎罪。

所以他对庄怀飞表明了态度。

庄怀飞在赴“愚缸”的路上,却告诉他两件令他大为震惊的事:

一,杯里有毒。

二,凳子上有麻药。

铁手很诧异,间:“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庄怀飞淡然得像家常便饭:“谢梦山对我虚与委蛇,唐天海早想收拾我,他们要的是那一笔赃款。”

铁手又问:“那我呢?”

庄怀飞道:“你是陪葬的。”

铁手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怀飞没有回答。

那时他们已走到“愚缸”前,庄怀飞只说:“一切见机行事。”

铁手安然地道:“反正,你坐我便坐,你吃我也吃。”

庄怀飞笑问:“要是我死呢?”

铁手也笑答:“我在,你死不了。”

庄怀飞道:“但是我在,便害死你了。”

之后,铁手见庄怀飞但然坐落,他也照坐不误,见庄怀飞大口饮酒,他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却好像没什么事。

后来谢梦山。唐天海二人发难,铁手知庄怀飞所言非虚,他暗运玄功,也觉正常,至庄怀飞起而碎桌,功力当然还在。

直至何可乐。余神负向庄怀飞发动攻袭,而唐天海正发出大型暗器“讨便宜”之际,铁手便要挺身维护朋友。

这时候,他己觉得不妥。

一一其实,庄怀飞大可不必那么快便泄露他“并未中毒”的形迹的!

庄怀飞本来还可以再沉得住气一些的。

据铁手所知:庄怀飞绝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一一一个饱经战阵的名捕,除了才干与胆识,沉着也是必备的特性。

其实那时候庄怀飞还可以等:

等唐天海跟谢梦山透露更多的秘密与心思,等这两个狼狈为j窃位谋私的家伙进一步行动,甚至是等谢梦山与唐天海疏神之际,庄怀飞跟铁手才连然出于,大可轻易制伏他们,那时便可保准一个不漏。

可是庄怀飞却没等到适当的时机,便已经发作:

他击桌碎案。

他惊动了敌人惊慑住仇家但也形同警告了对手:

他没有中毒。

一一一不曾受制。

这一下,难免一番龙争虎斗了。

——为什么他要提早便自揭底牌,事先张扬挑战?

可是,在交战的时候,铁手尽管疑虑,但已不及细思。

他一出手就接下了唐天海掷向庄怀飞的石块。

石块有毒。

但毒力却侵不入他的一双手。

同一时间,他暗里发出真气,“稳”住了谢梦山,并提着那两口大石,砸飞了“长老剑”和“牧诗刀”。

他一面接“暗器”,一面拒毒入侵,一面放气镇住首敌。一面眼观四面,发现“愚缸”外的缝隙间似有人影闪动,但又不似是埋伏一一而这四方兼顾之间,又并不违悸,更不影响铁手的功力与机变。

这是他的能耐。

直至他格飞了刀剑,并救起了几条因庄怀飞力拼唐天海而倒出来的鱼,他从鱼缸琉璃釉彩反映中看吧。

一道美丽的倩影,带着伤心绝望的神情,就匿伏在“愚缸”苑外,几口大瓷缸边,乍见有点熟悉,忽然,另一位更熟捻而婉约的影子现身在其侧,铁手看了,也不禁心口一疼:怎地她在此时此地出现呢!?不禁即为她们惊受怕起来。

看到她,一向雄武笃定的他,咐豪气,竟也化作厂绕指柔,百转回肠起来。

铁手正是心中一动,突然之间,他暮觉自己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悦,聚而成流,合成欢快,全身打了一个寒噤。

他一向内力深厚,决不畏寒怕热,而今却突然打了一个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竟似在男女r欲交缠时高嘲的那一刻。

这时候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产生这样子的感觉,对铁手而言,可谓荒谬得比荒诞还要荒唐!

可是它又真的发生了。

这愉悦的颤哆一过,铁手遂而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实”。

他不能动了。

这是真的。

欢快之后,他的真气突然周身百转,全春在一隅,气不游,力不聚,血也似凝固了。

——他整个人就凝在那里。

这是一个事实:

他体内已潜入了一些居然连他也不能觉察的负面力量。

也就是说:他中毒了。

这事实当然残酷。

——因为它是以让铁手摹然省悟:到底是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对路了!

打老虎 第二章 暗算对暗算

第一回 图穷

第二回 匕现

第三回 途穷

第四回 穷途

第五回 末路

打老虎 第一回 图穷

其实不仅是谢梦山惊疑,铁游夏震异,就连庄怀飞与唐天海,也各有各的震疑。

唐天海一只左脚离了地,正要跨出去,另一只脚刚踏了实地,那儿一地是水,己浸湿了他的鞋面,他一只袖子扬了起来,好像正要出击,但另一只手却搁在胸前,好像要自襟内掏出什么东西似的——然而他就楞在那里,不动了。

他这举措不但尴尬狼狈,还十分的“志未酬”。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铁手看来好像是随手一拦,把两块石桌往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个位置一放、一搁,其实,已把他要前进的攻势和往后的活路,全都塞死了。这使得他心里一悸。一急,陡地,一阵快感在周身百络聚于一点,爆发开来,然后,他也似给“凝固”了,一动也不能动。

只要铁手趁这时候,再出手一击,他就完了。

只要再出手一招,他准得完。

只一拳。

就够了。

可是铁手没有再出手。

他己不能动弹。

唐天海的“定”,本来只是给吓住了。

好险啊!

——幸好,铁手所中的毒,还是及时发作了。

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他也不堪设想。

看来,铁手的战斗力;还是远超乎于他的预想,但更超乎他预想的是:随着那一下欢愉的迸涌,他突然也没例外地僵住了,就像一块给重重裹在粽叶里的懦米。

一一一怎么,他明明是施暗算的人,怎么却遭了暗算!

庄怀飞心道侥幸,虽然顺利得手,但仍不敢确定实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向以为自己很了解铁手的故力,毕竟,他曾与铁手多次并肩苦战过、不过,役见面一段日子的铁手,功力又比他估计中高出了许多!

他以为中了毒的铁手,是断接不下唐天海掷向他但却让铁手双手接实那那块石桌一一何况,石上已布“绿幽灵”之毒。

他不想铁手死在这里!

他也不愿意让铁手死于唐天海手上!

他更不欲看到铁手为了救助他而死!

所以他大声喝止。

一一一他要唐天海勿下毒手!

一一一他警示铁手不要硬接!

结果是:铁手不但硬接了石桌,还砸飞了刀剑,更以石块封堵住唐天海的生路与迟路,还救起了那几尾垂危的鱼一一“到了这时分,铁手才“毒发”不支。

定在那儿。

一一一要是还制不住他,那可真是麻烦至极了!

铁手的韧力,令庄怀飞吓了一跳,就连唐大海对毒性的抵抗力,也大大出于他意料之外,只剩下谢梦山的反应,算是尚在他掌握之内。

他现在才算吁一口气。

他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他舒一口气,叫了一声:“红猫!”

“啸”的一声,一人自东面跳身而入,在鱼缸边缘上点了一点,已到了庄怀飞身边。

这人把蓬发一股脑儿扎于脑后,尖脸、塌鼻。瘦削如柴,吹火口。四白眼,外加两张像给飓风吹倒一般的塌肩,便是庄怀飞身边心腹夏一跳。

“红猫”一入“愚缸”,却不先到庄怀飞那儿,只见他耸肩一跳,已飞掠了过去,这一刹间,连铁手几乎都喝一声彩,叫一声惊:

那是因为“红猫”这一跳足尖是平踩在一口大缸的水面上。可是他不沉反浮,且藉力一跃,已跃到西南方一口石缸旁。

那实在是手值得喝彩的轻功。

令铁手也吃上一惊的是。

他原以为自东掠进来的“红猫”,这一跳是往西南面掠去一一一如是,则是他己发现了一直在瓷缸和小石砌的方缸间那个女子。

原来不是。

幸好不是。

“红猫”却另有目标。

因为这时候,一人正自石缸湿淋淋的挣扎而起——

他跄跄踉踉的双手一压缸沿,正要跃起,但已迟。

“红猫”突然低头,他那曲曲折折的长颈。像完全缩入衣托里去了,剩下一对又削又尖的肩膊,像两把尖锋,向前一撞,全没入那人的两肋间。

那人惨呼了半声。

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打法。

——就连铁手作战经验丰富,也没见过这般以肩肿为兵器的杀法。

血水己染红了缸水。

那半爬上来的人正是余神负。

先前,他给庄怀飞连环鸳鸯腿,自台底踢到了缸里,早已身受重伤。

伤虽不致死,但已战斗力大失,却一照面就遇上了红猫。

他怒目惨瞪住红猫:“你……你——!你趁我受伤……算什么英雄!?”

“红猫”完全不避开他濒死前的眼神,“你在绿林时劫了财还要杀人全家,后来在军中又领兵做尽欺压良民的事,我只找不到机会杀你,现在得偿所愿。我一向是小人,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我就是以小人的方式杀小人!”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很凶悍,杀人不眨眼。

因为不够凶不够悍便很可能闯不了江湖荡不了武林反而死在江湖道上武林中。

但大多够凶够狠的人,杀人的时候,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

这里面有些顾虑:譬如有人不希望记住这临死前的眼色,以免常要做噩梦;有的怕给人记住了样子,下辈子惨死者投胎报仇;有的则怕厉鬼复仇……诸如此类。

然而红猫却不怕。

他盯着余神负的眼,在近距离,直至他死去。

他死的时候何可乐也死了。

因为在红猫像猫一样跳进来的时候,那个一直看来都垂头丧气。苟延残喘的何尔蒙,突然之间,俯首往下一冲,双膝一撑,整个人竟平平如一片纸扇般掠了过去,而且高度不过膝。

掠得高是难,但毕竟还只有轻功高手优而为之,像他“飞”这样低而且贴地,又快又怪,整个人就像一只平飞的鹰,真是世间罕见。

他掠向负伤折臂的何可乐,不,他是整个人“捶”了过去,就像他本身就是一件利器。

何可乐一看见他,眼就绿了。

一一一如果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他身上,那就肯定是错的。

他的眼真的是绿色的。

何尔蒙的双瞳也是绿的:

惨绿。

一一这也许是“下三滥”何家子弟的特征。

何可乐马上站了起来,用他余下的一只手,一掌就劈了过去。

就在要拍出之前一刹,何尔蒙整个人突然变了。

变软了。

——下子,他不是硬冲向何可乐的那一家,而是整个人似面粉团一般,包卷住何可乐的手臂。

然后他就松开:

回复原型。

然后何可乐整个人都变成绿色:

眼反而变成红。

血红。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然后。。。。。。何尔蒙吐了一口血:

他的血也是稠红带浓绿色的。

战局极为明显,且残暴,双方两处出手都直截了当:

何尔蒙拼着以躯体硬接何可乐一记“大开碑手”,但却一照面就毒死了他。

他清理了门户。

同一时间,红猫也杀了余神负,也是在一回合间。

他们出手都很狠,狠辣:很凶残,且都速战速决。

庄怀飞似乎也很满意。

他向那本来垂头垂脑垂目垂手,而今虽仍在咯血,但已昂首挺胸厉目振臂的何尔豪问了一句:“一切无误?”

“稍有出入。”何尔蒙手抹净唇边的血,答:“铁二爷是因为功力深厚,不过,药力既已发作,一切运作。秩序都会依样不变。”

庄怀飞问:“唐天海呢?”

何尔蒙答得迅疾:“那是因为他有抗休。”他的唇仍是渗绿色的。

庄怀飞沉吟:“抗……体……?”

何尔蒙人虽毕恭毕敬,但一说到他的专业时,脸容则出现了一种罕见专业光彩来:“那是因为唐将军平素用惯了‘冰火五重天’之毒力,他施用多了,接触频密,加上他是‘蜀中唐门’的弟子,体内自然有了一种潜伏的抵抗力,我称之为‘抗体’,使得我布下的‘冰火七重天’在他身上,遇到抵抗,至少会迟一些发作,并且发作得比较轻微。”

“不过,”他随即补充道,“那也没有用,我的‘冰火七重天’是不会失手的,毋庸置疑的。他一样会有七次的‘小死’,任凭宰割。”

庄怀飞抚拿着大腿,微笑道:“那我明白了。”

只听唐天海一声大吼,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庄怀飞,你槁什么鬼?”

庄怀飞的脸色很冷。

笑意也很冷他的语气所以更冷:“没什么,只是图穷了。”

“图穷?”

显然,唐天海一时没听懂。

打老虎 第二回 匕现

“图穷”,倒是铁手在一旁温和的解说:“匕就要现了。”

他虽不能移动。运劲,但说话、思考,还是全无问题的。

听罢,庄怀飞含笑对铁手道:“还是你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铁手温和的自嘲了:“我如果了解你,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落到这地步也没什么不好。”庄怀飞皱着眉,舒腿。屈膝。伸踝。扭动趾根,似下盘的血脉都凝塞了似的,他要润之活络起来,“我原只是想帮你。很抱歉。”

铁手平和地道:“朋友交情,本来就是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你害我一次,我害你一次所建立出来的。”

“这叫做帮!”唐天海在旁忿忿骂了起来,“我呸!我才是帮你,你居然连我也暗算了!”

尽管他骂得颇为激动,但全身除了五官之外,还是不能动一动。

“你也一样。”谢梦山又在咳嗽,“你也暗算了我,枉我那么信重你们!”

庄怀飞见这时候大局已定,才有心情好好说话:“其实,咱们在这里,是你暗算我,我暗算你,咱们是暗算对着暗算,就看准暗算得比较高明罢了。”

铁手抗声道:“这说法对我不公平。我没有暗算过谁。”

庄怀飞看了他一眼,眼里居然升起了一种颇难言喻的感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说的对,你是例外。”

铁手居然笑道:“这就公道多了。”

庄怀飞奇怪地望着他,奇怪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

铁手气和心平地道:“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一向都以为自己很正常。”

庄怀飞白了他一眼:“我也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该佩服你好?还是讨厌你好?抑或是鄙视你好?一一天下哪有这样坦荡、诚实、正直而且那么容易受欺的捕快?然而你却因而成了名,还命大不死——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一百次,墓上的碑早给人敲去了围墙,坟上的草早过牛角了,而你却还活着!”

铁手居然又笑了:“谢谢你的赞美,我反而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能活到现在的。”

庄怀飞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他现在的笑声,作用和效果,已有点类似平时谢梦山的咳嗽声,“你居然觉得我是在赞美你——你说,你这人是该鄙视。讨厌还是佩服的好?”

铁手居然回答:“佩服。”

庄怀飞失笑道:“佩服?”

铁手道:“你该佩服我,你应该感到惭愧。”

“惭愧?”庄怀飞叫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感到惭愧!现在你落到我手里,还是我感到惭愧么!一个人活得那么正义,你也不觉太闷!”

铁手坦言:“因为你不像我那么正直、坦白。诚实、公平、坚定的去当一个维护法纪、锄暴安良的捕快。我有意义。有目标的活着,怎会觉得闷!”

庄怀飞怒笑道:“我又不是‘口大名捕’!你有天子后台,诸葛撑腰,朝廷靠山!我名气不够你大,薪俸不如你多。威望不及你隆,我还廉洁得起?正直得了?坚持得了多久?我只怕连给都结不直呢!你当然会这样做,你已成名,又建立了权威,我们这些人呢!?”

铁手响亮地道:“我公正,不是为成名。我坚定,不是为权势。我坦诚,是因为交朋友本来就是应该如此。我做事,是要为民除害。名头大不大不是我控制得了的;薪俸够用就好,要那么多来干啥?威望用来做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穿,不如躲匿在神像里边。人人见了都上香下跪,那才又够威望哩!蔡京还活生生的,就着人到处建他的长生伺,他是把自己蜀死人了,而且还要别人把他当死人了。我们所作所为,乃性情所至,不是为了什么现实利益才委屈求全的。就算我今天死了,从未成过名,也一样会依奉我正直,诚恳、廉明。坦荡的宗旨,不为什么,因为这样我觉得快乐,可以大丈夫的气概活着,那使我活得淋滴尽致。完满愉快。”

他还补充了一句:“你也该这样活着才是。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本来也是这样子的人,早已树立了威望和名声,不知已有多少后进们慕你,崇拜你,以你为榜样。”

他现在已中了毒。

已落入人手。

他居然还在规劝制住他的人要向善向上。

这使得庄怀飞十分不快,也十分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你别让我感到内疚——我不是这种人。”

铁手却坚持:“你别隐瞒你自己,自欺欺人没有用,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庄怀飞嘿笑道:“如果我是这种人,我岂会如此对待你。”

铁手大声道:“如果你不是这种人,我一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对你说这番话么?”

庄怀飞一时为之语塞。

其实,铁手说那么多,一方面是要劝庄怀飞,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掩饰。

因为他发现那曾与庄怀飞一道见过的女子,正自苑外慢慢挪身。移步。退走,这干人中,唯一够机敏发现有人潜走的,只怕是庄怀飞。

所以他要引开他的注意,直至她成功走脱。

而今,她已抽身。

离去。

另一个他心紊梦影的女子,还留了下来,娇小的身子正挤身于缸边,匿伏静候。

铁手故意挑引起庄怀飞灵魂深处的挣扎,成功地掩护了那第一个女子的安然离开。

虽然他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那女子有何目的,剩下的女子有何打算。

不过,该做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虽死无侮。

这就是名捕铁手。

打老虎 第三回 途穷

他对庄怀飞说的也是真话。

该说的,他总是要说,至于如此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可不理。

执迷应悔。

有理无愧。

但现在看庄怀飞的样子,像是很有些惭愧:不过尽管在他惭愧的时候,却仍然脸住了他的敌手以及铁手,好像看到了大白天里一只鬼的样子,红猫大概跟铁手一样,能推测他的心思,便上前一步,低声道:

“头儿,我替你做了他。”

庄怀飞摇首。

他明白红猫的好意:

杀朋友毕竟是件不容易下手的事。

——不是朋友的人代为下手,那就容易多了。

所以他更不能接受红猫的建议。

铁手却道:“你是红猫?”

红猫冷笑:“你劝不了我,也感动不了我。我不是个君子,我是个小人。”

铁手道:“好一个小人。你刚才那手轻功,还不算怎么,但以身体当作飞嫖。利锥,大概只有一跳杀人‘红牛’夏金中才做得到。”

他笑笑又问:“你到底是红猫?还是红牛?”

红猫咬了咬牙,额上青筋又一现再现:“我…只…是…个…小…人!”

“原来夏一跳竟是当年江湖上的黑煞星夏金中!”谢梦山咕咬咳了一声,道:“红猫。老何,你们都是衙里当差的。

怎么胆敢造反?快把庄怀飞拿下,将功赎罪!”

红猫道:“我是隶属于飞爷部下,他是头儿,他要干什么,我就干啥,我是小人,我绝对服从命令。”

唐天海怒叱道;“夏一跳,他要造反,你也跟着去造反不成!?你这小人不要命了吗!”

红猫嗤声道:“小人大人,都是命一条,也只有一条命!

你原来联同飞爷来毒倒谢大人、毒杀铁二爷,为的是那笔宝藏,你也不一样是造反!”

这一句,听得谢梦山双眉一轩,向唐大海怒目而视。“你这贼子!你既是跟庄怀飞是一伙的,为什么一向以来,又跟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唐天海毗牙哆r的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

“我!?”

“如果老子和庄怀飞,一个监军队一个管公差的,两人和睦共处,合作无间,你做知县的,会让我们好过吗?就算己调走其一,也会投闲不予重任。”唐天海理直气壮的道,“老子和小庄像贴错门神,相争不休,那是因为要演戏给你看!”

这一回,谢梦山可老羞成怒起来了:“好极了!原来你们俩是老相好,这倒失敬了!不过,你跟他就算是一伙,吴铁翼也只瞧得起小庄,却没怎么把你这块肥猪r看得在眼里呢!”

他倒是临死不忘离间。

“他老王八是瞧不上老子这副高人德性,所以恰当他混账而今成了缩头乌龟到处逃亡找人投靠这般窝囊下场!”唐天海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他是信任小庄,但也不得不与老子合作,因为他胆敢当贼的喊拿贼,就是因为有老子家里的实力;没有蜀中唐门撑腰,他算老几?唐铁萧会给他当护院!?他还甩不了老子!”

谢梦山狞笑道:“可是;吴铁翼的案发了,你们蜀中唐门也白下注了,一无所获!”

“他一个崩子都没给过!我c他女儿的!”唐天海海虎一样的破口大骂,骂得脸r横扩,打哆不已:“他把大部分的财物全交小庄托收,这点老子比谁都清楚!他己途穷,技穷,他等死吧!”

他向谢梦山咄咄人地道:“你也是!”他虽已中毒,但依然势凶若狼,撑霸过人。

谢梦山咳。

他也受制。

他此刻也在途穷的逆旅里。

不过他的语锋却从不忘挑拨:

“你们既是一伙的、为何你又在今午的‘鄙县大会’中向高阳一得告状:你看见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