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部分(1/1)

而山野间的花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连一j野草蔓花、藤萝片叶,都带着勃勃的生机,天地间无限自在,连偶尔吹过的封,都是甘甜而恣意的野性气味。

远远望去,山下平野漠漠,尽是青翠稻田与灿烂如金的油菜花,或青或黄交错其间,如一大块斑斓绚丽的锦幛,绵延不绝。

长势这样好,我扬起微笑,想来又会是一个丰年了。

我随意走在小径上,或者折几支开白花的野山樱,或者采几多小小的二月蓝,或者折一脉修长的碧翠草,捧在怀中缓缓走着,心情也是愉悦的。

此时春光正好,无边春色兜头兜脸的扑上身来,犹是踏花归去马蹄香的季节,路旁草间乱花渐欲迷人双眼。几处流莺娇燕恰恰飞过眉梢,或欲争暖树,或正衔春泥,又轻盈地各自飞了。我一时贪看不住,流连回顾盎然春色,连本是无情的青山绿水,亦觉得像是含情的眉眼,盈盈欲横了。

我漫步自在,眼看天的另一端逐渐泛红,疏光收敛,偶尔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连心境兜变得开阔宁静,却也知道不早了,于是手捧花束,徐徐漫步回去。

回到禅房时槿汐已经回来了,与浣碧一同忙在灶边。她们的话语和着灶膛特有的温暖干燥的碎木清香和荠菜独有的清甜一同涌了过来,笑道:“娘子可回来晚了,方才王爷来过了呢。”

我微微吃惊,亦有些失落道:“怎么这样突然就来过了。”

槿汐盈盈笑道:“是呢,来得急,回去得也仓促,仿佛是寻了个由头才能过来的,这个时候,大约先去太妃的安栖观了。”

我“哦”了一声,知道是错过了,心里便有些黯然,也不愿意她们看出我的怏怏不乐,只寻了瓶子把花一支一支整理过c好,又用清水养上,方道:“王爷来了可说了什么么?”

浣碧道:“王爷来时问小姐去哪里了,我说是赏春去了,本想要出去寻的。可王爷说山里那么大,一时怕寻不到的。而且小姐既是去赏春,这样找了回来,只怕赏春时的好兴致也没有了。后来王爷等了会儿,阿晋来催,也只得走了。并没有说什么话,只写了几个字留在桌上,小姐看过就知道了。”

我没见到他,又知他等我,心下不免怅然若失,他来一趟不易,这样错过了,不知下次见面又在何时。一张便笺,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了。

于是伸手拿了来看。雪白的素心笺上,不过寥寥几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仿佛有一股春水蜿蜒滋润上心田,整颗心就这样润泽而柔软下去,滋生出最柔嫩而鲜艳的三春花瓣。

他明知,要在着山间寻到去赏花的我是极容易的,只要向花事繁盛处去,就能寻到。

可是他宁愿在此安静等待,也不愿意打断了我赏花观春时的愉悦心情。

他情愿这样等待,等待我或许会早早归来。

他的细腻心肠,他平实温馨的情愫,我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对我的爱,竟是这样宽大而耐心。

田间阡陌上的花发了,你可以慢慢看花,不必急着回来。这样的话语,仿佛是他在我耳边的呢喃。

陌上花开,万紫千红,他便在花开的那头这样安静等着我呀。

这样等着的时候,淡淡的相思、淡淡的期待,淡淡的寂寞。只为等着漫游即将归来的我。

浣碧见我如此神色,忙上前问道:“小姐怎么了呢?”

我扬眉浅笑,轻声道:“没有什么。王爷上次的鸽子呢?”

浣碧道:“在外头吃小米呢,我去抱进来罢。”说着转身旋即抱了鸽子进来。

雪白的鸽子犹自“咕咕”叫着。我提笔写了一张,写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心念激荡,觉得如此犹是不足,又在反面写下几行小字:“山是朗眉峰,水是君眼波,欲问伊人何处去,总在郎君眉眼中。此番错过,兰日与君相见,不知是否在山花烂漫处。”

写完,不觉含情微笑,细心卷了起来塞进鸽子左脚的小竹筒里,向浣碧笑道:“这鸽子总该识得飞回去的路吧。”

浣碧笑道:“是阿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教导出来的,想必不会太苯。”

我把鸽子抱到门外,但见群山隐约在夕阳之后,暮色渐浓,扬手把鸽子放了出去,仿佛一颗心,也根着松脱了飞了出去。

次日风和日丽的天气,玄清的衣袖间沾染了春花的气味,骤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些惊喜,“怎么突然来了?”

他笑意盎然,执着我的手道:“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我想了一夜也想不出怎么回你的书信才好,只能亲自来了。”他的眉间皆是清爽,“可惜你我不曾在山花烂漫处相见。”

有什么要紧呢,他来,本就是带来了山花烂漫。

其实中庭里一棵老桃树正开得花朵灿烂如云蒸霞蔚,风吹过乱红缤纷,漫天漫地都是笼着金灿灿阳光的粉色飞花。

禅房轩窗下,他从袖中郑重其事取出一样物事。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周边是首位相连的凤凰图案,取其团圆白首、凤凰于飞之意。并蒂莲暗纹的底子,花团锦簇,是多子多福,恩爱连绵的寓意。

合婚庚帖。

玄清左手握住我的手,右手执笔一笔一划在那红笺上写:

玄清 甄嬛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仿佛刻在纸上,笔力似要穿透纸背。每一个字都看得那样清楚,又像是都没有看清楚,身上绵绵的软。我心怀激荡,像是年幼的时候爹爹带我取观潮,钱塘潮水汹涌如万马奔腾而来,说不出的震动欢喜,眼中渗出泪来,心中隐隐荡起悲意。

我遮住他的手,垂泪道:“我是你皇兄遗弃的人,也是罪妇。前途尚未可知,你何需如此?”

玄清揽我入怀,绛纱单袍的袖子徐徐擦着我的佛衣和垂发,我的眼泪落在他的,倏忽便被吸得无影无踪,只觉得热热的一抹,更像是他隔音衣料的皮肤的温度。

“即便前途未卜,这也是我最真切的心意。”他语带哽咽:“嬛儿,这世间,我只要你。”

我默然,无声无息地笑出来,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牢牢地看着他眸中我的身影。玄清亦不做声,目光凝在我脸上,双瞳黑若深潭,不见底,唯见我的身影,融融地漾出暖意,他只紧紧把我拥在怀里。禅房外是开得如云锦样繁盛的桃红,粉红芳菲凝霞敷锦,春深似海。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肩胛,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紧紧拥抱着我,那样紧,胸口的骨头一根根地挤得生疼,就像是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这样在一起,痛楚之中,我犹觉得欢喜。

那样欢喜,漫天匝地,满目皆是那泥金双鸳鸯……交颈相偎……不负春光……红罗并蒂莲花……花瓣繁复,一层一层脱落……雪白的蕊,白的似羊脂玉的身体……铜帐钩落,白绫水墨字画的床帐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凤凰于飞。

粉红的桃红被春风吹落,纷纷扬扬似一场暴疾的花雨……纤秀莹白的足尖笔直地伸挺着,几乎耐不住帐内地春暖,盛开着,就像春风中带着无数轻微颤抖的柳枝……男人沉重而芬芳的呼吸……我仰头看见桌上的供着的白玉观音像,垂目不语,她亦不语……床头的伽楠木佛珠僵死如蛇,我一闭眼,挥手把它撩下床,骨碌碌散了满地的响。

……

我蹑手蹑脚整理好衣衫,玄清他双目轻瞑,呼吸均匀,仿佛还在熟睡中,宁和地安睡。我坐在妆台前,打开久已尘封的织锦多格梳妆盒,晶莹闪烁的珠翠玉钿被我闲闲安置了这样久,再次打开见到时,在这样的心怀下,那光华灿烂的耀目也不刺眼了。盒中所有,尽是我入宫时的陪嫁,又悉数带了出来。宫中多年玄凌赏赐的珍宝首饰不计其数,全全留在了宫里,连那枚一向钟爱的堑金玫瑰簪子亦搁在了棠梨宫的妆台上,孤零零地闪烁黄金清冷的光泽。

与玄凌,能割舍的,我都尽数割舍了。

缓缓梳妆,精心描绘,很久没有这样用心。梳一个简单清爽的半翻髻,头上如云青丝蓬松松往后拢起,细致地一束一束挽好,显出一个双髻抱面,头顶椎朵地半翻发式。斜斜簪一支翡翠七金簪子,细细垂下一缕银丝流苏,坠着一颗珠子,簌簌打在鬓角,光润地滑过又滑来。一排十二颗浅浅粉红的珍珠,小手指的大小,排成新月的形状簪在发髻间,螓首轻扬之际,便有光华闪烁。窗台上供着一束紫兰,芳香清盈,我心下微微一动,随手摘了两三朵束上,簪在髻边。

打开描金彩绘梳妆匣子,取出胭脂水粉,拍成桃花妆,点上唇脂。轻裁漫拢的云鬓下,珊瑚色的红晕染上如玉双颊,似晓霞初凝。再画上涵烟眉,远山藏黛的色泽,明亮如星的双眸,眉眼盈盈,刹那流转出无限情意婉转。我心中也不免感慨,从前的种种萎败凋零,终于全数散去,镜中的人,如同新生,已是容色恬淡,笑生双颜了。

择一身浅紫色的绣花罗襦,绣着浅鹅黄色的繁花茂叶,枝叶茂密,细致缠绵。挽一件绣桃叶的玉色轻烟纱“半袖”,月白色的软缎百褶罗裙,在暖风下轻盈地回旋。

这样清爽的颜色,连人心也变得清爽恬静了。

我走到桌前,毛笔柔润地吸满墨汁,提笔续在玄清的字后,“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仿佛是在梦里,我与玄清,终于有了今日,竟然也能有今日,也不算辜负此生了。

有温柔的声音唤我:“嬛儿?”

我盈盈转身,他含着惊喜道:“你的妆束?”

我含笑望住他,心底有无限的柔情几许,“我从前出宫落饰出家,上回出游上京做寻常女子打扮只是为了方便,权宜而已。而今日因为你,我重新妆饰,再入尘世。”我低头,低低羞涩,“其实因为你,我的心一直也在人世里。”

他眼中有一瞬的晶莹,拥抱无声无息地靠近身来。

我倚在他手臂上,沉浸在巨大如汪洋恣肆的幸福与欣喜之中。我抱着他的手臂,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的手臂上是有刺青,是不是?”

他唇角上扬,带着点邪邪的笑意,轻轻在我耳边道:“你方才不是看见了么?”

我脸色绯红,只管卷起他的袖子。右手手臂上的刺青正是一条铁链,爬满葱茏纠缠的绿色藤蔓和红色血痕,颜色鲜艳,十分夺目。另有一把长剑的图案横亘其下,刺青的手法精妙,仿佛有青锐剑气隐隐贯出。

洁白的指尖轻柔抚摸过去,我问:“刺的时候疼不疼?”

“疼。”他笑,“不过忍一忍便好了。”

我的嘴唇吻上他的纹身,含糊道:“为什么要刺这样的图案,有特别的意思么?”

“我的身体里流着摆夷族人的血y,摆夷族的男子成年后都要刺这样的纹身。”

“那么……太后并不反对?”毕竟太后是玄清的养母呵。

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浅淡的不可捉摸的忧色,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个闲散宗室而已,最自在不过。”

他放下衣袖,目光落在桌上的红笺上,“写了什么?”玄清环住我的腰,一手按住那红笺看。轻暖的气息,一点一点暖,拂到耳后,脖中,酥酥麻麻的痒。他的语气定如磐石,一字一字在我耳边回旋:“嬛儿,我必定如你所愿。”

我双目望着窗外开得邪魅般艳盛的桃花,心下黯然:“我知道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终究是不能的。”玄清扳过我的身体,手指一根根放入我的指缝,十指交握在一起,纠缠不尽的切近与缠绵。“你信我。等皇兄渐渐淡忘了你,我便使静岸师太报你病逝,你更名改姓,我们便能永远厮守在一起。”他的眼中温柔如春水,这一世都以为不可能,终于也可能了。我如坠梦中,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隔了那么久,隔了后宫的重檐叠壁,隔着江山万里,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重叠繁沓如前世今生,茫茫然的不真切。这一刻,却那样笃定,像从云间坠下双脚终于踏到土地。

他的声音如同梦呓:“嬛儿,那一日温仪生辰,你还记不记得?你赤足立在泉里,像一只小白狐……”我嗯了一声,他没有说下去,我怎会不记得,那一日的初遇。

我轻笑道:“那日你的无礼至极,十足一个轻薄浪子。”

他微笑道:“你赤足戏水时那样娇俏可爱,可是扳起脸生气的样子拒人于千里。我在想,怎么有这么无趣的女子。”他静静看着我道:“可是一转身我踏进殿里,却见你吹白玉笛,作《惊鸿舞》,才晓得这世间真有人能翩若惊鸿。”

我轻轻一笑,用手指羞他道:“哪里有这样夸人的,一下是白狐一下是惊鸿,也不害臊。”

这世间唯有他最懂得我,我也最晓得他。只是目下,我不愿去想,不舍得分出分毫意志与情思去想。

我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抽出一根他的头发拔下,他微微吃痛,奇道:“做什么?”

我松开散乱的发髻,抬手拔下一根头发,照着窗下的日光把两根发丝绞绕在一起。玄清立时明白我的用意,双目炯炯燃炙如火,眼角隐隐溢出泪光,“你我夫妇永结同心。”我含笑不语,脸上渐次滚烫起来。

玄清的吻伴着灼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后宫·甄嬛传4》63 九张机

这一年的春与夏,在这样的甜蜜与欢好里倏忽过去了。仿佛伸手去挽,一抹抹的,从指缝里悠悠滑走,滑去的时候,连手指的缝隙间都带着清露滋润蔷薇花x时的最初的那一抹香甜,叫人欣喜不已。

那一日的下午,原本时夏末晴好的午后,酷暑刚退去后的一点凉意初萌,最是让人睡得安宁。伴着偶至的凉风,我正在窗下榻上和衣午睡。

半暖半凉的风慵懒无力地拂过,外头的阳光隔着树影斑驳洒下,有若有似无的凉意。我半醒半眠着,听见外头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缓缓张开眼来,慵懒唤道:“浣碧——”

这个时候,浣碧应当在外头翻晒着冬天的棉袄衣裳,她应声进来,“小姐,是阿晋来了呢。”

我顿时睡意全无,抿一抿鬓发起身,道:“这个时候来,可有什么事么?”

却是阿晋进来,打了个千儿苦着脸道:“宫里头来的消息,说是皇上抱恙,紧赶着叫王爷入宫侍疾去了。这一病仿佛还不轻,恐怕十天半月回不来了。”

我淡淡“哦”了一句,道:“可说是什么病呢?”

阿晋挠一挠头,道:“这个奴才也不晓得了。只恍惚听皇上身边的小尤说起一句,仿佛是宿在傅婕妤宫里头,连傅婕妤也被禁足了。”

我心头微微触动,口中只漠然道:“皇上的心思深,难免c心太过伤了身子。”我想了想道:“既不清楚是什么病,什么时候能治好也说不准了。王爷刺去可还住在镂月开云馆么?”

“是。”阿晋忧心忡忡道,“王爷得了太后的嘱咐,和歧山王、平阳王一同入宫侍疾,连皇上的亲姐姐,远嫁在临州的真宁长公主也回来了。瞧样子,皇上这回真是病得不轻。”

我默默转头,望向窗外。夏日里的阳光优雅而繁密,那些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斑斑点点的洒落而下,带着缕缕透明绿色的味道和成熟蓬勃到尽头的热辣甜香。浣碧一下又一下熟练地拿拍子拍着衣裳,有细蒙蒙地染着金色的尘灰细细飞扬。那“啪啪”的声音在静静的院落里听来格外寂寞而响亮。

我轻轻道 :“他这些日子都不能出宫了,是么?”

阿晋点一点头,忽然露出一点顽皮的笑意,道:“王爷要在宫里侍疾,不能出来,可是阿晋却不要紧。”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小的花笺,道:“王爷知道这些日子不能来看娘子,怕娘子无趣,特意写了一首词,请娘子有空时互为唱和。阿晋每日都会来一次,将娘子写的给王爷,王爷写的给娘子。”

我缓缓将花笺打开,却是一首短词: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我看完,不禁破愁为笑,明明是因病侍疾出不得宫,他偏偏只说花上莺啼留人住,能在忧虑中还有这样闲雅疏狂之心的,也唯有他了。

不过略想一想,寻了一张薛涛笺来,红笺小字分明,写道: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我交到阿晋手中,道:“不必日日让王爷回了送来,一则太过显眼,而来王爷在宫中侍疾,想来也十分辛苦,哪里这样多的时候来和词呢。”

阿晋嬉笑道:“娘子果然体贴我们王爷。”

我笑着在他额头戳了一指,道:“你这样每日跑进跑出,可是谁在宫里头照顾王爷起居呢。”

阿晋道:“莫大娘指了府里头的采葛跟着去服侍了,她是个老成的人,娘子放心吧。”阿晋扮一个鬼脸道:“娘子更有一层放心,采葛已经四十了。”

我啐他一口,笑道:“即便她才十四,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阿晋笑嘻嘻将我写好的薛涛笺小心放入怀里,笑道:“这个可得收好了。王爷这些日子出不了宫,这封花笺可是当宝贝来看的。只怕王爷侍日里看夜里看,见字如见人,多少个放不下呢。”

我又羞又气又好笑,一叠声地叫浣碧,“浣碧你来,给我撕了这猴儿崽子的油嘴,他主子不在,愈发在我面前癫狂起来了。”

阿晋连连告饶,笑着道:“怕咱们王爷不能来,娘子心里多少不自在,逗娘子笑一笑呢。王爷说了,要是今日娘子没法笑上一笑,奴才这差事还交不成呢。”

我微微一笑,“今日你可以交差去了。只是宫里头虽好,难免还有不周全的地方,你家王爷缺什么少什么,你可得牢牢看着。”

阿晋苦着脸道:“给王爷当个亲信随从也不容易,又要跑腿又要当信差,还得逗娘子笑。不过看着娘子和王爷高兴,奴才心里更高兴。不扰娘子了,王爷那里还等着奴才的信呢。”说罢告辞。

如此,玄清虽不能来,他的情深意重,却化在字迹笔墨里,每隔三天便到了我的手里。常常,在打开花笺前的一瞬间,我心里含着忧,又衔着喜。

他安慰我心,道尽相思的词,我自然是欢喜的。然而这欢喜到手,亦是告诉我这两日,他依旧是不能回来的。我含着这般且喜且忧的心情,写下一首首与他唱和的诗词。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宫中欢宴,因玄凌的病,到底是暂停了。没有歌舞的紫奥城,想必也是冷清而寂寞的。而在紫奥城月色如银下的重重殿宇里,玄清,你在做什么?

四张机,咿呀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莲”同连,丝同思,我的思念,或许你看不见。然而太y池的莲花,亦可道尽我无言的相思。或许当你看见太y池的莲叶田田,亦是这样想念着我。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凭寄相思。

你离开我,已经十五日了。清,你并没有与我倾诉离愁别绪的难为,你只告诉我,风清明月时,你也在想念我。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蝴蝶成双成对,嬉戏花间,蝴蝶的翅膀煽动出光影的叠合如水波迷离摇曳。在日与夜的空闲里,没有你在,我只是这样独自寂寞。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这样两地分别,你陪伴着的,是我从前的夫君。紫奥城,是我记忆的禁地。是你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还是你心底,有隐隐的和我一般难以言说的担忧。

八张机,回文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闲来的时候,我翻看了苏若兰的《回文诗》,字字句句的心血,都是她对丈夫窦滔的四年。我自愧没有这样好的才情,只能带着对她的明白,黯然无语。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别离。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玄清,当你寄来这《九张机》时,已经时第二十七天了。你还没有回来,只说从头到底,心只一思。

我如何不明白呢?我心如君心,都是一样的。

在我提笔要回应的一瞬间,熟悉的拥抱从我身后缓缓拢住我。我抱膝,蜷缩着身体倚在你怀里。

“清,”我叹息着道,“我几乎是看着星沉月落,整夜整夜思念着你。可惜,你能一直这样来看我。”

“我也是。”他的提问沉沉地包围着我,“皇兄的病已经见好了。”他吻一吻我的耳垂,“嬛儿,陪我走一走吧。”

已然是秋天了,秋光亦是明媚如斯,我与他携手缓缓而行。

绒绒长草间,零星盛放在山野里的秋杜鹃,深红、浅红、淡紫或白,是一道最明媚的秋景。“子规魂所变,朵朵似燕支;血点留双瓣,啼痕渍万枝。秋杜鹃,是伤心的花朵啊。”玄清低低叹息一句,恰巧有杜鹃鸟从枝头轻盈的飞过,声声杜鹃,是悲戚的啼鸣。

我握着他的掌心,轻声道:“是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这一回从宫里出来,我觉得你总是怏怏不乐。”

他湖水色的衣袍有简洁的线条,被带着花香的风轻柔卷起,“傅婕妤死了。”

“傅婕妤?”

“去岁选秀,傅婕妤是最出挑的,也是皇兄如今最宠爱的妃嫔。”

我问:“她很美么?”

“的确很美,娇艳中自由清丽,容色不逊于昔日的慕容华妃,远望便如谪仙。”玄清甚少这样赞扬一名女子,如今用“谪仙”二字形容,可见此女之美。然而他的另一句评价又道来:“然而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是个空d的木美人。”

这句话仿佛是他从前说过的,我眉心一跳,“傅婕妤,便是你从前与我提起的傅婉仪?”

“正是她。”

“那么家世如何?”

“亦不算差。进宫时便封做小仪,按这样得宠的劲头下去,不日册贵嫔,连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听说皇兄与皇后商量时,连封号也已经拟好了。”玄清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是个‘婉’字。时婉约之婉。”

我心头一惊,嘶哑了声音,涩然道:“她很美?美得像一位故人,是不是?”

芳若曾经说过,如今的后宫,已不是乾元初年草创时的后宫,妃嫔都以高位而入。大约都是常在、选侍起步。去岁选秀,那么不过一年之间,已从从五品的小仪一跃而至从三品的婕妤,未有过身孕却不日就要册为贵嫔,即便我在宫中,也不得不视之为劲敌了。

玄清的沉默证实了我的揣测,他说:“与故去的纯元皇后,总有六七分相似。选秀之日,是皇兄亲口留的牌子。日后圣宠之隆,但日就可预见了。”玄清道:“皇兄因为宠爱傅婕妤,虽未成为主位却赐她独居一宫、以贵嫔之礼相待,且因为有她,那一年的选秀总共才选了五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另四位封的位份之低,不过是应景罢了。这一年里,连出身高贵、生育了和睦帝姬的昌贵嫔和一向得宠的安贵嫔都被抛在了脑后,更论其他妃嫔了。”

我冷笑,声音清冽入冰:“我方才正想,既是个木美人,何以会这样得宠,原来如此!”我想起阿晋的话,“皇上是在她宫里头吐的血。”

“是。”他的声音有沉沉的忧伤,“皇兄此番病重,因呕血而起,而呕血的根由,太医说,是因为皇兄服食了过多的五石散,又大量饮性烈的冷酒所致。而五石散,是在傅婕妤宫中发现的,她根本无法推脱。连她自己,亦有服食五石散的迹象。”

五石散?!我在听闻入耳时只觉得惊恐,五石散在魏晋时代的王公贵族中甚为风行。大约以石钟r、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矿石研磨成粉后混和使用。此五味药中,钟r石、白石英、石硫磺确实有壮阳、温肺肾的功效,但药力过后不多时辰,身体会剧冷剧热。长期服用者“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甚至大汗脱阳,气绝身亡。

我震惊不已,“此乃宫中禁物,傅婕妤从何处得来。皇上又为何会服食,太医都不知晓么!”

“皇兄自得傅婕妤,朝夕不离,常在她宫中厮混终日,时常连皇后也见不到一面,何况太医呢。这五石散,听傅婕妤身边的侍女招供,是为房中秘戏所用,傅婕妤从宫外弄来以此招徕恩宠,以致损伤龙体。”

我低头默默沉思,山路崎岖幽深,仿佛走不到头一样,风吹起树叶相互碰触的声音,在空旷之处更觉恐怖,玄凌,他竞放浪形骸到这种地步了么。我脑中极力思索着,骤然道:“不会!以你所说,傅婕妤容貌酷似纯元皇后,皇上宠爱异常,她又何必再要以五石散来招徕恩宠。而五石散是宫中禁药,即便要招徕恩宠,她自可向太医索取宫中密制的c药,何须自己冒险从宫外弄来。况且她还没有身孕,一身所倚只有皇帝一个,她怎么会轻易去损伤他的龙体,不是自伤根本么?”

玄清目光炯炯,只望着我,“你记得我方才所说么?皇兄对她近乎独宠,冷落后宫,连皇后也不常常相见。”

我的眼皮一跳,“你也发觉或许是有人陷害?”我心念一转,惊道:“会不会是皇后?是皇后用的五石散?!”

玄清按着我的肩膀,沉静道:“皇后入宫以来,一向爱重皇兄非同寻常。即便她会因妒陷害傅婕妤,但是断断不会下五石散损伤皇兄的身体。”

我的心绪镇定下来。可是,宫中不爱皇上的妃嫔也很多

是,事后傅婕妤百般辩解,然而宫中因她的得宠已经怨声载道,她到底年轻,在位时也不知劝皇兄雨露均沾,以致今日墙倒众人推。惹得太后勃然大怒。下令杀并且将傅婕一族废为庶人。我的心在霎那间冰冷下来,幽幽道,太后要杀她,不只是因为五石散之古吧。玄清默然,眼角含着一缕悲伤和忧愁,“有我母妃的前车之鉴,太后如何能容得傅婕独占恩宠,她是断断容不得的。

我了然,五石散不过是被借了个由头,因着五石散一事证据雀啄,连皇上也不能说什么吧。

太后和皇后雷厉风行,皇兄醒转时,傅婕妤已死,即便皇兄想为他开脱也不得。只不过,皇兄也再没有提起过傅婕妤,哪怕我发觉他失落,他也没有再提起。“

玄清缓缓道,他只道,佳人难再得

他的手臂牢牢拥抱住我,嬛儿,我不得不害怕。皇兄,他在梦中,叫了你的名字。我在宫中侍疾了二十七日,虽然只听皇兄在睡梦中含糊地喊过你一次,虽然只有一次,我也害怕。嬛儿,我怕失去你。

我的心突突地跳,我使劲把脸抵靠在他的肩上。多么可笑,我与他共枕之时,他在梦里呼唤的,是“宛宛”,到如今,却唤了我

是,然而,并不是在梦中,皇兄在养病中,常常独自一人翻看纯元皇后的遗物。

我冷静道:“他在清醒时,想念的是纯元皇后,会在梦中喊我的名字,大抵是因为……。”我冷漠的苦笑“是因为我有三分似纯元皇后,她不过是在想念纯元皇后本人偶尔想到了我这个不驯服的影子罢了。”我温柔抬眸,向他道,何况,我是被驱逐修行的人,怎么还会回去呢?所以,你不会失去我。

他紧紧拥抱住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沉沉的心跳,嬛儿,我竟然发现我是这样胆小的人,害怕失去你。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里,感觉他温软而让人安定的气息::“清,我也曾经胆小,不敢接受你的情意,如今,我们在一起,彼此依靠。清,有你在,我不会再害怕。”

《后宫·甄嬛传4》64杜鹃啼

他颔首,眼角有一点明灼灼的泪光,轻吻我的额头。良久,他惋惜:“只是可怜了傅婕妤,她亦算一个好女子。”

我默默出神,“更可怜她圣宠一场,死后皇上连一句叹息也没有。终究,在皇帝眼里,傅婕妤和我一般,都不过是个影子罢了。”我按奈不住自己的思绪,低头勉强笑道:“那日你好端端写什么七张机来,叫我好生难过。我也和了一首七张机,看怎么罚你?”

我沉思须臾,轻声念道:“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玄清忙忙捂住我的嘴,笑骂道:“你好狠的心,我不过是说‘只恐被人轻裁剪’你却已‘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真该打嘴,你是存心要咒我么?!”

我见他神色大变,不同往日,忙笑道:“不过是和诗玩罢了。不当真的。”我想想,“我不当真,你也不许当真。”

玄清用力点头,抚我的长发,道:“我自然十万千万个不当真的,我如何敢。”他微微一笑,“其实那日刚进宫,怕你牵挂,很想写什么给你。然而千言万语,一时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好。恰巧遇见徐婉仪……”他见我不解,遂解释道:“是四年前选秀入宫的女子,虽不是倾城之色,然而颇负才情,只可惜皇兄不是特别喜欢。那一日在太y池偶遇,听她作了一首四张机,颇让人感触。”

“四张机?”

“不错。”他负手吟咏,“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苍天啊。。我愤怒了,连我最爱的s雕都抄啊。。)

“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我细细呢喃,用心品味。几乎在玄清吟咏的一瞬间,就被这词里深深的伤感所打动。一颗心,如浸泡在无尽秋水里,怎么也望不穿、盼不到一般。

我真心赞道:“写的真好,闻者只觉伤感难言。这样好的才情,真叫人惊艳。”我问,“他很不得宠么?”

玄清细细想道:“那也不算,只不过宠遇寻常而已。况且这一年傅婕妤独擅其宠,连昌贵嫔和安贵嫔都被冷落,何况徐婉仪呢。”

或许,她是真心爱着玄凌得吧。因为爱慕,所以这样伤感而自怜,叫人不忍细心去品她的心声。然而,她如何明白,就如我当年一般不明白,君王至尊,哪里是我们身为妃嫔所可以爱慕的?终究不过,是自取伤心罢了。

我一时好奇,“这位徐婉仪,叫什么名字呢?”

他一怔,大笑,“我又如何得知呢?”他凝神思索,道:“仿佛听皇兄叫过一次她的名字,好像是……燕宜?我不太记得了。只听说这次皇兄病着,她日夜跪在通明殿为皇兄祁福,人也虚脱了。”

徐燕宜?这个名字,我仿佛是听说过的。

我费力思索,玄清拍一拍我的肩头,关切道:“想什么呢?”

我回眸盈盈一笑,“我在想,刚你来时我正要和你的九张机,却被你打断了。”

玄清笑道:“那么,眼下和一首便是。这也难不倒你。”

身边两棵遒曲的老树,年久天长,长得绞索在一起,如连理双生一般,我心头一动,笑盈盈道:“九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

我低头思索不已,玄清的眸光疏狂中温柔如水,轻声道:“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我仰头望着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臂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住一切。我心中欢喜而平和,只觉得浮生如斯,有他的情意执着,这样就好,这样已经是很好。

山颠寂静,静得仿佛万籁都要一齐开口叹息一般,暖风掠过身旁的一树一树的花开,花朵绵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柔软声响。

我仰头,有飞鸟扑棱着翅膀,自由飞翔。我忽然笑起来,“总听说山里有豺狼虎豹,可我住了好些年,除了狸猫之外却没有见过一只半只。”

玄清夹一夹我的鼻子,笑到不行,“傻丫头。凌云峰、甘露峰、缥缈峰皆是名山,古刹之中连皇室贵族都有来焚香参拜的,怎么会有豺狼虎豹呢?”

我不好意思,摸一摸鼻子,“我不过是想看看罢了。总在屋子里待着,难免有些闷。”

玄清道:“你若想看虎兽之戏。我认识宫中一名驯兽女师,下次请她来清凉台为你表演就是。”

我故意道:“那驯兽女师很老了吧?”

他还未解,道:“不过十六七岁吧。”

我吃吃地笑,拖长了声音道:“哦,难怪呢。我正想,若不是妙龄少女,你怎会相熟呢?”

玄清用力夹一下我地鼻子,嗤道:“醋劲倒是见长,只是吃那没来由的干醋。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我笑得伏在他怀里,柔声道:“我觉得你不会,才这般和你玩笑。若你当真风流,我理都不会理你。”他闻言只笑,紧紧拥住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偶然回首,见浣碧站立在我身后三尺,举目仰望天际浮云,默默不语。我并不晓得,她是何时过来的,来了多久,只觉得若被她看去了我们方才的亲昵,是很不好意思的。

然而浣碧神色淡淡的,只道:“晚饭已经好了,小姐和王爷同去用吧。”

彼时暮色如流离四合的晕彩,山崖上一簇簇鲜红,一丛丛洁白的秋杜鹃,散若天际飘落的云霞。浣碧松松挽着的发髻边斜簪了一朵杜鹃花,水红的花瓣,映着她细腻的肌肤,分外娇艳。玄清偶尔注目,赞道:“浣碧虽然爱穿碧色,可是簪上一朵红杜鹃,却格外好看。”

浣碧不自觉地红了脸,摸一摸发间柔弱地花朵,极小声道:“多谢王爷赞誉。”

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秋杜鹃的花瓣太过柔弱娇怯,其实并不适合簪戴,况且,又是这样薄命的花朵。

然而浣碧的样子,仿佛是欢喜的紧,对于玄清的随口赞美,也十分受用。

玄清挽过我的手,微笑道:“天色不早,咱们一同回去吧。”

耳边杜鹃声声啼鸣,这样宁静恬美的时光里,我几乎忘了,杜鹃是离别悲泣的鸟儿啊。

过了两日,浣碧不知从何处抱了一大堆书来,都是有些年岁的古籍了,装订的十分考究,半点虫蛀霉迹也无,必定是书香世代的人家才有的书籍。

我奇道:“你怎么抱了这样多的书来?从哪里来的?”

她略略思量,还是道:“奴婢斗胆,私自求了王爷,今日他特意遣了阿晋送来的。”

我笑道:“我平日有那几本解闷的书就够了,清极有眼力,拿来的几册书言简意赅,回味无穷,闲来品读是最好的。你怎么还去向他要这许多?”

浣碧只是抿嘴,道:“小姐教我读书好不好?”

我闲闲翻了一下她抱来的书籍,大多是《诗经》、《楚辞》、唐诗宋词一类,更有偏些的四六骈俪,南北艳赋,不免更有些讶异。从小浣碧就被爹爹亲自允许了陪我在书房读书,因此府中的侍女里,她能识字断句,也算是个头挑的。只是娘说,毕竟是丫鬟,难道还能读成女状元不成。兼之浣碧的性子沉静,更爱女红针凿些,所以读书的事也渐渐耽搁了下来。虽然能识字,但吟诗作赋还是不成的。

我于是更意外,“你不是向来不爱在诗书上多用心么?怎么好端端的如今又要学起来了。”

浣碧脸上微微一窘,很快已是如常,微笑道:“奴婢多通点诗书不好么?小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