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沧海横流_分节阅读_35(1/1)

江源也不露声色,打马上前,神态从容,风仪潇洒,声音温和,“贵使安好,远道而来一路劳顿,倒是让贵使辛苦了。”

对面的北蛮正使见到江源也是一怔,又看了看站在江源身后已经四十多岁却一切以他马首是瞻的礼部尚书夏侯常,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为江源现在的年纪太过年轻了。北蛮和靖朝身处亚洲,当然都有亚洲人的普遍传统,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而姜还是老的辣,所以立国君也好,用臣子也好,都忌讳年龄太小的,怎么也得弄个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来才对,否则就怕年轻人经验不足,惹下事端。可这靖朝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派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主来迎接一方大国的使臣?

与北蛮国不同,靖朝对于官员的服侍要求很是严格,什么样的地位就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这是有着非常严厉的制度的。比如说这位礼部尚书,身为从一品的大员,他穿戴的是一品的朝服,头戴七梁的一品冠,腰扎玉带,配绿黄赤紫四色丝织云鹤花锦绶带,珮玉乃是玉质,尽显重臣的威仪。而江源的服饰与之差不多,不一样的就是他所戴的冠。虽然同样也是七梁冠,可是加有笼巾貂蝉,立笔四折,四柱,香草四墒,前后用金蝉,一望就知乃是侯爵才能戴的冠。

那位北蛮使者微微皱眉,以为江源是什么世袭的皇亲国戚,是个二世祖之类的人物,因此才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有些轻视。他抬抬眼皮,似乎对江源有些不屑一顾,言道:“吾为圣主奔波,怎觉得辛苦?”

“喔?贵使前来大靖,食宿可还习惯?”江源挑了挑眉,似乎没看见对方的表情一样,淡然的说了一句。

他这句话看似随意可是内里问得相当之阴险,看那北蛮副使的神情,这两位使者之间必有龌龊,恐怕还是敌对的关系。若是这位正使顺口回答靖朝食宿比起北蛮更好因此很是习惯,那么这位明显血统属于北蛮的副使说不定回国就要告他一状,说他心恋旧国,意图叛变。如果真的这样,这位趾高气扬的使者搞不好就得被剁了……就算他命大,一个分化的使节团对于靖朝来说绝对更加有利。

所以说江源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坚决不能惹……

那位使者果然不知不觉就上当了,直接就回了一句食宿非常好,他很是习惯。江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边那位副使,果然见到那位副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心内不由冷哼一声,愚蠢的凡人啊,大中华的语言陷阱够你喝一壶的了,回去好好补习语文吧。

副使心中不满,直接跳过正使抢过话头,指着天空板着脸说道:“靖朝的食宿远不如我大北蛮,这里鸟雀太多,实在太过吵闹了。”

江源瞄了一眼天空,果然有很多被锣鼓声惊起的飞鸟,他心说还不是你们作出来的,要是不敲锣打鼓鸟雀也不至于被惊飞。他手一挥,身后几个身着锦袍的亲兵摧马前来等候命令,他笑道:“既然贵使觉得鸟雀吵闹,那便容这些兵卒除了这些飞鸟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骑士们弯弓搭箭,直射天上飞鸟。那些小鸟张开羽翼都没有一尺长,飞行速度更是快捷,可是这些骑士却箭无虚发,每箭都能射落一只鸟雀,不过盏茶时间,天上的飞鸟竟然被他们横扫一空。

不止那位副使,北蛮国的正使也是一惊。这些骑士射箭之准还是其次,北蛮人生来擅长弓马,射杀这些飞鸟自然也不在话下,令他们吃惊的是这些强弓的力量。天上的鸟雀飞得极高,非两石以上的强弓难以触及,靖朝的军用强弓向来只有一石而已,那么这些两石弓又是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这时北蛮军中的通用弓还是那种非常粗糙的角弓,那可不是明清时特制的加入了牛筋的强弓,这种粗糙的角弓强度一般,最多只能达到一石而已,多数都达不到这样的数字。作为骑弓来说当然没有问题,可作为步军攻城的弓来说就远不及靖军的硬弓了。

靖朝普通的强弓虽然也只有一石的力量,不过应用极端复杂的工序倒是能制成更强拉力的铁胎弓。但是这样的铁胎弓实在太时力,而且要消耗钢铁,一把弓要耗时一年以上才能制作完成,因此很难普及。所以不少北蛮的神射手虽然要靠走私靖朝的强弓来逞威风,倒也没把靖朝射手放在眼里。

骑马之时是没办法像站立平地时一样借力的,所以骑弓往往要比步弓拉力弱,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拉得动铁胎弓的,所以无论北蛮国还是靖朝,骑弓的拉力都是一石左右。若是双方发生野战,弓箭的射程差不多,北蛮军队依靠弓马娴熟自然能够大获全胜。若是靖军守城而北蛮攻击,那么虽然北蛮虽然因为弓力不足而吃亏,可也还能接受。可现在那些两石弓是怎么回事啊?

北蛮使者很轻易的发现,无论是站在京城城墙上、城门口的士兵,还是前来迎接的骑士们身上配备的弓都是这种两石的强弓,这么多普通士兵都能拥有强弓,这证明了靖朝已经找到改良弓臂的方法能够大规模配备这样的强弓了。若是这些弓箭被应用到北疆守城,那么北蛮军队袭击的时候岂不是大大的吃亏?!射程差出这么多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啊?

是,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拉得动两石的强弓的,可是靖朝不是只有弓而已啊,他们还有制作复杂的弩!

弩是可以用脚蹬的方法来上弦的,也就是说只要有了能够承担两石拉力的弓臂,靖国完全可以制作出两石射程的弩机来。一个人或许用双手拉不开两石力量的强弓,但是给弩/箭上弦的话就相当轻易了,只要是受过军旅训练的成年男子就完全可以轻易做到。那么这种弓臂必然会大大加强靖朝守军的实力!

江源从头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淡定的姿态,就像刚刚故意用强弓来吓北蛮使者的人不是他一样。那种两石弓的改良方法就是他提出来的,上一世他喜欢看科教频道,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一个纪录片里面讲到弓除了要用竹子以外还要用牛角和牛筋以鳔胶来固定。他是那么顺嘴一提,不过工部的工匠倒是相当受启发,几年下来还真让他们弄出了这种两石弓来,而且这种弓已经能够批量制作供给北疆守军了。虽然论起产量来绝对不如原始版的一石弓半石弓,可是比起铁胎弓来说可谓相当可观了。几年慢慢制造下来,也足够令整个京畿大营的弓/弩手换装了。

那位北蛮副使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惊呆的表情有些丢脸,忙转移话题一指天上飞过的一只隼说道:“你们还有一只没有射落啊。”

那只隼飞得极高,就算是二石的强弓也未必够得到,就算勉强能够够到,那时的箭速也已经慢得构不成威胁了,根本射不下这只隼。他这句话纯粹是为了找碴难为难为江源,若是江源没办法让人射下鹰隼,那么他就可以笑话大靖来掩盖自己刚才的蠢相了。

江源今日是来迎接使者的,穿的是朝服,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弓箭。他也不在意,伸手就像旁边的亲兵要弓箭。拿起一把两石弓来他又嫌弃这弓射程不够,他便从另一人手中又接过了一把弓,左手握双弓在前,右手握弓弦于后,手臂一用力两把两石的强弓竟然被他一起拉开,弓弦上搭着的箭矢如同云中的霹雳一般于电光火石之间直射鹰隼而去。

那只隼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射中腹部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之后众人才发现,那只鹰隼身上竟然没留下箭矢来,江源射出的箭竟然射穿了这只鹰,从它的背后飞了出去,没有半丝停留。这得是多强的力量和速度啊!

江源轻蔑地望了望手中已经有了裂痕的弓,丢回给了身后的亲兵,“今日未能携带趁手的弓箭,倒是让贵使见笑了。”

两把两石的强弓竟然被拉得裂开,那这人平时用的会是多少石的弓啊?!北蛮的两位使者嘴角抽了抽,起了对江源的轻视之心,心中惊讶莫名。北蛮的高手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用的最多也不过是三、四石的铁胎弓罢了,这人竟然能将四石的双弓都一同拉裂了,这,这这,这还是人吗?这人到底是谁啊?!

这时候两人终于想起来要问问来迎接的靖朝官员对面这个青年到底是谁了……

兵部左侍郎,京畿大营节度使,驸马都尉,冠英侯江源!

北蛮在大靖这边也是有探子的,他们自然知道江源是谁。当初以一万人马破十五万齐军,在靖朝被传为雷神转世的那位名将!听说他能开七石硬弓,箭射石虎,有万夫不当之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所谓勇冠三军,英雄盖世,因此才被封为冠英侯。

当初他们还以为这些传闻是靖朝刻意夸大出来的,没想到此人竟然真有如此的神力,难道这人果然有传说之勇?!

北蛮国的两名使者对视一眼,默默无语,心中却反复思量着,看来这次靖朝之行没那么简单啊……

☆、第五十一章 奉国书大汗辱大靖扬军威先声夺人心

接见北蛮国使团的地方并不在皇城之中,而是在中海西侧的紫光阁。

紫光阁体量宏大,阁面阔七间,前抱厦间面阔五间,为两层的重檐楼阁。楼顶为明黄瓦片,南北垂接斜廊。悬级而降,面若城壁,树阴池影,葱翠万状。阁前有一方圆十丈的平台,白石栏杆,雕龙望柱,雄伟肃穆。

北蛮使者觐见之时,两旁文武列班,仪卫甚盛。司徒晟头戴玄表朱裹九旒五冕冠,身着玄衣衮服,于正中位置高坐,俯视着走到他面前的两位蛮国使臣。

这两位北蛮使者显然没想到遇到的会是如此威严的情景,面对殿内威严的气氛,难有些惴惴不安。与北蛮大汗的王帐相比,靖朝的宫殿巍峨华贵,奢华致,沉稳大气,远不是西域那些小国的王宫能够比拟的。

靖朝与北蛮数十年未曾大规模开战过,因此北蛮虽然每隔几年就会派遣使者前往靖朝京城炫耀武力,可是哪一次也没有像江源那般能够给予他们发自身心的震慑的。人啊,总得是心中有了敬畏才会被眼前的景象所威吓的,这两位正副使者也是因为被江源的武力吓得不轻,虽然口上不说,心中还是留下了阴影的,因而不敢再有无礼之处。

“外臣大北蛮定灵王薛进,拜见太子殿下。”

“外臣大北蛮当户阿伯那江,拜见太子殿下。”

两名使者躬身下跪,依照北蛮的礼仪将头触碰到叠放的双手之上拜了一拜,然后站起身来,直视着太子司徒昂。依照靖国的礼仪,仰面视君是不符合礼仪甚至有挑衅意味的,北蛮的使者不会不知道,可是即使知道他们也这么做了,明摆着不把大靖放在眼里。

那位定灵王薛进拿出一封国书呈在手中,说道:“此乃吾主大北蛮大汗亲笔所写之国书,呈与太子殿下过目。”

一名内侍连忙跑过去接过国书,然后走到近前双手呈给司徒晟。

司徒晟打开随便看了几眼就把国书放在一边,这国书无非就是官方的问候,无论大靖还是北蛮的国书格式都是一样的,每一次都是那些套话,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看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微微一笑,望着北蛮的使者说道:“请贵使代为转达孤的父皇及孤对北蛮大汗的问候。”

之后他也不说具体的政事,挑着眉梢说道:“贵使来的正巧,孤原定明日要于外城城楼检阅京畿大营兵马,贵使可愿与孤同去观礼,也见一见大靖的军队?”

两位使者闻听可以近距离观察靖朝的军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别说北蛮了,种花国要找白头鹰联合军演,难道白头鹰会拒绝吗?那必须得同意啊。“窥探虚实”这句话难道是说着玩的吗?现代有那么多侦查设备,国与国之间都不会放弃互相试探的机会呢,更何况两眼一抹黑的古代?这两位使者来靖国本身的任务之一就是查探靖*队的情况的。

使者们连忙躬身答曰:“太子殿下有请,外臣岂敢拒绝?”

打发走了这两个不服帖的使者,司徒晟遣散文武大臣,独独留下了江源。他将座位旁边那北蛮大汗的国书递了给江源,脸色早已不复刚才那般平静,而是阴沉的可怕。

江源接过国书打开,第一句话就令人一噎,“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大北蛮天下贤圣大汗致书靖朝皇帝,敬问无恙。”再往下看,后面写着“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你那边安稳,大爷这边也没什么事。这回连江源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这国书实在是太无礼了!

大靖和北蛮都是大国,关系理应是平等的,按照靖朝这时候的道理,国书应该写为“北蛮大汗敬问靖朝皇帝无恙”,这样“北蛮大汗”对应“靖朝皇帝”,双方平等才能算作正确的称呼,是以对等的身份往来。

可他们左一个“天地所生”,右一个“日月所置”,最后又是“天下贤圣”,自抬身价得简直是过分了!硬往脸上贴金,看着各种恶心。

至于后面的那句,彼和此虽然是对等的没错,可是“统内”和“宇宙”相比疆域也差的太远了一些。统内是统辖范围之内,而宇宙呢?古语中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曰宙,无边无际难以涵盖,以宇宙来比统内,不是打脸是什么?而“如宜”的政绩也是远不如“清泰”的,北蛮故意在呈口舌之快,将大靖这边压得很低,又故意抬高自己,简直是欺人太甚!

尼玛,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要不是考虑这里是紫光阁而不是冠英侯府,江源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北蛮国使者一脸。

司徒晟双手攥紧了椅子的扶手,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愤怒,不过眼神之中却满怀着血腥的杀气,“清远,孤早晚有一日必要系北藩诸王以组,函蛮国君臣之首,献于太庙,以告高祖皇帝、历代祖先在天之灵!”

杀气缓缓的散去,太子殿下慢慢站了起来,他挺直了腰杆,显得如此孤傲,“孤时刻都想着出兵北伐,入主北蛮王庭,但是却还要忍下这口气啊。北伐蛮国,为的不只是报当年高皇帝的仇恨,也是为了北疆那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士不可不教而征,主不可怒而兴师。孙子曾经言道: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孤不能心急,必须做好所有的准备才行。”

“北蛮的强大不在于其疆域广阔,不在于其人口众多,当年北蛮崛起之前,地不过千亩,人不过万余,可如今呢?他们占据的疆土比起大靖也不遑多让,人口更是遍及疆土,虽然比起大靖有所不如,可是比起西域诸国却是远胜。北蛮之强在于其能够快速迁徙,适应周边的一切环境,只要留给他们一丁点儿机会,其就能死灰复燃,重新崛起。所以在能够一战而定天下之前,孤不能轻举妄动,不能留给北蛮国任何的机会……”

司徒晟双眸望向他最亲近的臣子,亦亲亦友的知己,一字一字地说道:“但是如此侮辱,孤不能忍,群臣不能忍,天下万民更不能忍!清远,明日的阅兵务必不能出错啊……”

江源神情肃穆,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司徒晟就像历史上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般,不,是比他们这些人更加威严而不可侵犯,比他们更加志向宏远前途远大。江源从没有如同此刻一样相信这位主公,他相信还未登基的太子殿下司徒晟早晚会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帝国,必然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书写壮阔波澜的历史宏篇!

他望着司徒晟的双眼,躬身下拜,虔诚地答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望!”

翌日。

江源起得很早,天还没有亮他就已经起身穿衣洗漱,整理装束。常宁公主醒的比他还要早,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与江源一同用饭。

司徒月华,或许她的童年少年时期过得苦难非常,汤沐邑的位置和大小也均不如其余的姊妹,可是当她的亲生哥哥成为储君之后,她无疑就是整个大靖朝最耀眼的那位公主了。可这位耀眼的公主依旧愿意为她的丈夫洗手作羹汤,愿意照顾早出晚归的夫郎,在这个冠英侯府之中她的身份不是太子殿下的妹妹,也不是常宁公主,她只愿做江源的妻子。

离家之前,江源握了握妻子的手,微笑着说道:“今日不必等我用午膳晚膳了,我新买了几本游记,就放在桌案上。”

送走了丈夫,司徒月华走回桌案旁边,果然看到上面摆放着几本游记,看看名字,正是她前些天偶尔提到过的,没想到他竟然会记的,还买来送给她。这几本游记可是非常少见的,也不知他花了多少心力才能买到。

月华笑了笑,所以她才愿意忘记一切煊赫的身份,只要做江源的妻子就够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不是真正恩爱的夫妻会做的事,夫妻若是如宾朋一般,还哪叫夫妻呢?夫妻间要的不是他将爱你放在嘴上,而是要将你的一切都放在心里……

身着明光铠,头戴亮银盔,腰挂施龙凤环刀,坐下踏雪乌骓马,江源催马离府,来到京畿大营,做阅兵前的最后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