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1)

在得知是要跳“双人舞”时,她才吓了一跳,整个人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帝不轻易跳双人舞的,但为了示范教学,他竟愿意当众演出,所有人情绪再度高张起来。

她看着他,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尤其感觉到投来的视线有不少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有人想看她出丑吗?噢!她不会顺他们的意的。

即使只是当陪衬的绿叶,她也一定会当个快乐的绿叶,因为在当下——是她与他共舞!

那只是相当短暂的双人舞码,却留给她极特别的经验,也许早意识到自己会被“吃掉”,她反而放松自己,不刻意求表现突出,全心感受和拥有世界第一流舞技的舞者共舞时的感觉,在他有力的挺举下,她可以更稳的展现动作、旋转,她舞得很尽兴,完全没有被压制或受限感。

舞毕,她只觉得很快活,淋漓尽致,微喘地向帝道谢,而帝却露出惊异的表情,直到众人响起热烈的掌声,他才松开她,领着她向众人答礼。

回到众人之中时,婉宜兴奋的告诉她,说她的表现棒极了!与帝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

对这赞美她并不以为意,因为婉宜一直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头号的fan,无论她怎么跳,婉宜依然会说她最棒!

想到婉宜,她的思绪立刻回到现实,心痛得让她得紧紧揪住胸口——

喔!为什么要让她再想起?

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才让心绪再度平静下来,专注将思维定在那一个人身上。

那时帝留在朗克示范教学一个星期,后来她没有再与他共舞过,她也不以为意,毕竟能有一次机会已经是万分难得,再也不敢奢求。

可出人意料地,帝却主动出现在她身边——不是为了要地当舞伴,而是以男人追求女人的姿态!

帝直接的追求让她相当错愕,作梦也没想到他对她竟会产生兴趣,不……是“性”趣。

帝天生外貌俊美无俦,虽模样偏东方人,但轮廓却又比东方人更鲜明,且有双深蓝如海的眼眸,身形骨架承袭了西方人的高大俊挺,肤色略白,可以说融合了东西方外貌之精华。

再加上他天生就是个放电体,一靠近他,无论男女都会被他的魅力给电到,在舞蹈界他负盛名,情场上的花名也不遑多让,有人说他男女通吃,但出现在身边的仍以女伴居多,而且都是绝顶美女!

这样的天之骄子会看上她,或许是认为她的外貌合乎他的标准,不过这份殊荣,对她而言是敬谢不敏的。

她没有迂回,直接带笑拒绝了他,并坦言告知自己已有爱人,令她印象深刻的是,被拒绝后的他不仅有风度的接受,并未利用他身分地位迫,甚至还开玩笑的对她说:如果她想换爱人的话,下一个请务必找他,他会很乐意接受。

他那调皮的模样跟她心中的大师形象完全不符,却也同时让她释然。

示范教学结束后,他便离开朗克,继续他的世界巡回演出,关于他的消息全都从一些报章杂志得知,半年后,他巡回演出结束,突然失踪,了无音讯,直到现在——直到此刻!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相会。

但再度相逢——

他已不复心中那个权威形象,更教人心悸的是——他与她都同样坐在轮椅上。

渐渐冷静下来,便不再对重逢后的他感到愤怒。

——也许顶楼那一切,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她,他是真的不知道底下有安全网的存在!

若真如此,他是真的想要……?!

记起他说的话——为了所厌恶的人……

他是否是认真的?

她不禁露出深思的表情。帝?夏尔是出了什么事?这倒引发了她的好奇心。

“该说他是个幸运的家伙吗?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名言大难下死,必有后福?”乔伊斯医生用卷尺量她腿部肌r,并记下数值。

听到外国人引用中国人的俗语,实在是件有趣的事。

“没想到医生也知道这句话!”

“这是我在一次国际研讨会上,听见一个中国复健师在做心理复健研究报告时,把这句话当做引言,我觉得很好,就记了下来。”

玫蓝听了微微一笑。

“对了!说到帝这次的意外,新闻也有报导。”乔伊斯医生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唔!他发生意外的时间好像跟你差不多,难怪你不知道。”

同样时间?!“是什么样的意外?”

“就是在纽西兰诺顿滑雪场,一群游客在滑雪时碰到山崩,有几个人躲避不及因而伤亡,帝就是其中之一,他被翻覆的雪车给压断了腿。”

玫蓝听完后默不吭声。这完全是很单纯的意外,是天灾!她不了解他为何还会与她做那档事,他是因这样的意外完全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话说回来,舞者极爱惜自己的身体,有许多高危险的运动会小心翼翼的避开,因为不管技术再怎么纯熟,有些动作或环境本身就具有极多的难以预测性,所以不大会主动或刻意参与,而他居然敢跑去滑雪?!是太过自信、勇于追求刺激,或是有……其它原因?

“现在你可以开始做一些简单的温和运动,你会游泳吗?”

“会!可是游泳对膝伤……”

“不会有影响,指导员会在旁边注意你的动作,水的浮力会减轻你身体使用的力道,又可让你全身运动到,促进肌r活化,却又不至于造成你伤处的负担。”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配合。”她乖巧地说道。

“另外,有机会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尤其可以去走走我们克劳斯最有名的迷宫。”

又听到人提起这个迷宫,玫蓝看一眼窗外。“是指那边用一堆树丛做成八角形的广场,中间有白色尖塔的地方吗?”她原先以为那只是刻意塑造的园景,没想到那就是克劳斯的迷宫。

“是!从你房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很好玩的。”

好玩?她对好玩的事一向没兴趣的。“嗯!有机会我会去走走。”她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以为我们有个约会!”帝目光灼灼注视着有一个星期未见到的人。

玫蓝转过头。“我不记得我有答应。”她淡淡地说道。

再次见到他,已经没有火气,从乔伊斯医生口中知道——他仍是个不合作的患者,完全不理睬所有复健计划,对医护人员不是骂就是挑逗,弄得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医院的“帮凶”,若他当时只是想看她好戏,他根本就不会跟她一起跳下去,而是直接推她下去就算了,然后带着傲慢、轻蔑的微笑,俯笑看她像只张开大腿的青蛙,动弹不得的陷在网中挣扎……

“显然梦游这个症状会影响你的记忆。”他瞪着她腋下两支支撑物。“你用拐杖了?”

“是!预计三个星期后摆脱它。”她望着仍坐在轮椅上的帝,很显然他一点进展都没有,难道他真的打算就让自己……?她不禁为他感到惋惜。

帝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即使她没把想法说出口,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已经泄漏了,她在评量他吗?奇异地,这令他感到无端的恼怒和强烈的挫折戚,使他有若回到意外发生后,他从医院清醒,医生告知自己的状况时……

他握紧拳头,沉着脸瞪着她。“我跟你受的伤不一样!”他带着攻击的怒意说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是帝,不需要解释,不需要任何人来了解!

玫蓝则有些惊讶,他猜得出她心中的想法?不安地动了动,不喜欢在他面前成了个透明人。

事实上,她并不想再见到他,与他有更深的互动。即使他带着一脸笑,看似无害的坐在轮椅上,却会让她j皮疙瘩冒起——尤其此刻她并未带任何怒意的面对他,再次碰面,这种感觉更明显,总觉得他身旁有着黑色漩涡,若一不留意,就会被卷进去,完全地被吞没。

可他这种说法却让她极不舒服,在比较谁受的伤重、比谁较可怜吗?要不要做复健那是他自己的事,可若指望得到她的同情?哼!抱歉!

她面无表情回视他。“我不清楚我们的伤势谁轻谁重,我只知道我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受伤,你想继续坐轮椅?很好!那是你的选择!”

他冷笑。“我不明白,既然你都已经放弃求生的意念,又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做复健?”

她耸耸肩,“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什么事都做不成,与其耗在这被牵制,还不如赶快完成复健,尽快地离开这里。”说完后不再理会他,转过身子,慢慢拄着拐杖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帝则凝着脸留在原处,未再出声唤住她。

她的话语如响钟般地撞进他的脑袋里,离开?!他无低头看自己的状况,随即低声笑出来。

真没想到呀!竟是她点醒了他!

玻a勰且鸦翰皆独氲纳碛埃淙欢鞅孔荆故恰袄肟绷怂旧蚣坯龅捻祝坏卮芷鹆酱鼗鹧妗?br /

有趣!实在太有意思了!她果然正如所料,可以影响他。

她没说错,同时也算是丢了封挑战书给他,而他——可没打算输给曾是他学生的人。

要离开才能做“想”做的事吗?

那他可没打算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

转过轮椅,头一次、主动地朝乔伊斯医生的办公室前进。

第五章

乔伊斯医生专注的翻阅手上的病历,一边阅读,脸上表情也愈发凝重。

帝?夏尔和黎玫蓝都是属于快速复原的病人,才开始复健没多久,就已经有相当显著的效果,照这样的进度下去,或许可以比预期还要早出院。

合上卷宗,乔伊斯医生站起,走至玻璃窗边,注视底下的室内游泳池,看着正在不同水道游泳的两个人,他们的泳姿一如他们舞姿般优美。

她阅人无数,帝和蓝——是她见过少数外型和感觉都相当接近的人,他们共同的特色,除了有优于常人的外表和体格,甚至内蕴在其间的傲骨和才华,只怕都是不相上下。

虽然他们表示对彼此不熟悉,但这样的两个人想要忽略彼此应该是件很难的事,尤其——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跳楼”的意外将他们连在一起,甚至从那次之后,两人都对复健采取极高度的配合,进展神速,从身体复健角度来看,这是件好事,但从心理复健来说——她这方完全没使上力,因为这两人对自己内在保护之严密,难以突破。

可从现在看来——这两位在复健上有此表现,似乎有一别苗头竞争之感,令她有些犹疑,不知这样的发展是好还是坏?

有时存着竞争意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心理治疗效果,可有时——若不够坚强的人,在竞争失败之后,却也会得到更大的打击……

她该不该出手干预呢?

乔伊斯医生不愿意忽略心头那份不安感,根据经验法则,直觉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准确度。

来回游完五圈后,玫蓝攀住池边暂时休息,气息还算平稳,依她的体力,再多来几趟都没问题,不过膝伤尚未痊愈,若做得太过,于她反而有害。

瞥了一眼旁边水道的动静。

帝?夏尔——

他是一个星期前加入“游泳”复健行列,初在泳池见到他时曾吓了一跳,因为明明前不久才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可他现在已经跟她一样可以拄着拐杖行动。

他不是拒绝做复健吗?怎么又突然会……

不过无暇探究他为何突然改变心意,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只要两人一遇到,便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似在探索什么,或者是想跟她比什么?尤其游泳时,他似乎会和她比速度和次数……

这种情形让她很困扰,一看到他人,更会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他比她多游一圈,现在正朝另一头游去。

不想再奉陪,动作利落地爬上池畔,缓缓地走向漩涡池,现在已经不需要使用拐杖了,但想要走得快、走得顺,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得不承认,自从开始让自己专注在复健工程上后,整个精神与心绪也有所改变,其中最好的福利是——愈来愈少作梦,终于可以一觉到天亮,而不用再跟睡眠对抗。

坐进漩涡浴池,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才闭上眼睛感受数道强劲的水流冲击她全身,让紧张的肌r松弛下来,她完全放松地享受这一刻。

直到某种诡谲的存在感惊扰了她,一睁开眼就发现不速之客正坐进漩涡池中,同她面对面坐着。

这里是公共漩涡按摩池,任何人都有权利进来使用,只是来者让她好不容易安适下来的心情完全一扫而空。

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她并不想与他共处一“池”,跟他同处一室已是她最大的容忍,现在立刻起身离开绝对很突兀,可——又不想留在这……思量了一会儿,再度闭上眼,打算默数到两百之后就起身离开。

“你很讨厌见到我吗?”冷不防他开口说道。

咦?她错愕的张开了眼,直直看进一双澄澈如地中海的蓝眸中,她不禁闪神了,那样的蓝有若催眠般令她眩惑了,剎那间一直被压抑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天——天很蓝,她穿的衣服也很蓝,然后她跟有生以来让她最blue的男人相遇了……

“我怕见了你,会忘了我是谁。”男人低语道。

“那,要不要放开,然后——转过身,从此不再交会呢?”不知怎地,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过去拉他进来跳舞,他那没受过训练的肢体舞动得很可笑,但却让她觉得很舒服,他脸上带着笑绕着她转,任由她倚着他伸展舞姿,然后在一股冲动下,她把这个陌生男子带进她的世界里。

说那句话时,她的心怦怦直跳。

“不!”男人的一个字,注定了他们未来会有的交会!

泪水从她眸中缓缓滑下,蓝眸惊异地眨了眨。“不会吧!你讨厌我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陡地回到现实,看清楚眼前男人的模样,心头一震,羞愧地别过脸,忙转身欲离,动作太急又加上没提防水柱的冲击力道,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暗喊一声糟了!以为会在漩涡池中摔个四脚朝天之际,一双手臂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腰。

“小心点!在这里受伤可不得了,会让先前所做的复健全都功亏一篑!”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低沈地响起。

有好一会儿都无法动弹,直到她回过神,方慢慢直起身子。“让我坐下来!”她低声说道。

他依言扶她转身坐下,而他则坐到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表情的位置,只是当他移动时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她听到了,飞快地望向他。“你受伤了吗?”他的脚伤也同样未愈,可他却以极快速的动作扶住了她,有可能伤到了。

“没事!”他勉强的说道。

“我去叫乔伊斯医生过来……”

“不用!”

她当他在逞强,再度起身时,他大声地喝止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不需要叫乔伊斯医生过来,你坐好,不要再乱动!”该死!痛的不是他的膝,而是他的胯下,方才她整个背脊紧紧靠在他的胸前,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肌肤是多么的细嫩滑腻,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很难不产生反应。

这种事要如何启齿?若换成别的女人,他没有顾忌,可对她——只能连续深呼吸,硬生生地压制住那份不易控制的欲望。

这人……真是喜怒难测,她忍气坐回去,表情严肃的望着他,从上回交手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半个月,即使碰面也没有点头打招呼,为什么现在会突然主动找她说话呢?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紧绷,她才开口。“就像你刚说的,如果不想让原先的复健功亏一篑,现在赶快请医生来看!”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一会儿。“依你这样讨厌我的程度,干么那样关心我复原的情况?”

她别过脸,不想受他的视线影响。“……我没有说讨厌你,是你自己说的。”

“我们都是舞者,对肢体透露的讯息还不清楚吗?”

她没吭声,的确——舞者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更何况你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一切。”学她将手环抱于胸前。“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到底做了哪件事让你如此厌恶我?加果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我再做最后一次声明——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安全网!你用梦游说当掩饰,难道我不能用救美说脱身。”他最痛恨别人误解他。

不习惯人直接质问,更无法漠视这个问题,尤其想到他刚敞的事——他帮了她一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因为看到你……会让我想起你所代表的一切。”她老实说道。

他扬起眉毛。“我代表……舞蹈?”

“……对!”

“若我没搞错的话,我现在的情况跟你没有差别,一样都不能跳舞!”

他的话令她有些不忍,以他在舞蹈界的地位,碰到这样的意外,想必更加难受……

“我知道,但我无法不作这样的联想。”她坦率地说道。

“我不能再跳舞了,我还能代表舞蹈吗?”

“当然能!那是不可抹煞的存在!”

“既然未来不能再跳舞了,那我会成为什么?复健的代表?!”

他的话如雷贯耳,让她一震。

他说:没了舞蹈,他是什么?同样的问题亦可反问地,没了舞蹈,她又是什么?

“你再也不能跳舞了吗?”

她仰起头。“我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说到后面时,她的心抽疼了一下。

“你的情况没有糟到这种程度,我问过乔伊斯医主,她说你复原的情况令人满意,再度回到舞台是没问题。”

她微扯嘴角。“你自己也是同样的情况,你回去有没有问题呢?”

“没问题,只是我不想。”

咦?“为什么……你——你不是已经接受复健了吗?”

“我接受复健不是为了再回去跳舞,而是因为你!”

“我?”这下她可真的讶异了。

“你忘了你对我的邀约吗?”

“邀约?”她瞪着他,不明白他怎能如此表情认真的跟她说话……愈来愈难将他跟印象中的帝?夏尔做连结,他真的是那个自信绝伦、权威至极的“他”吗?或他只是长得很像的双胞胎?

每多接触他一回,这种错乱的感觉益发强烈。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那个纵横舞台的帝王,只是跟她一样——被关在这个地方的同命人罢了!

“我该说——我不记得有对你提出任何邀请吗?”她不温不火地说道。

“当然可以!人的记性总是有差的,就像人不会记得在梦游时所做过的事,我可以理解你的遗憾。”

她脸上表情立刻变得一片空白,可恶!他就是非得不停地提起那一夜的事吗?

“你不是还想做那件事吗?”

深吸口气。“哪件事?”

“处罚你所爱的人!”

她警戒地脂着他。“又怎样?”

“因为我还是很想参与,那一夜我们没有完成,不表示未来不能。”

记起那一夜他说的话。“……处罚你所厌恶的人?”

“没错!”

她沉默下来。“那你复健是因为……”

“你说过唯有离开这里,才能做想做的事,能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先让自己能再走出去,不是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出去后没打算再做那件事呢?”

“你不打算处罚了?”他露出诧异的神情,如果她改变心意就不好玩了。

无来由地感到烦躁。“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件事我想自己一个人做,不愿意有别人作伴。”

轮到他安静下来。“是你真的只想一个人?还是因为太讨厌我?!”

“……我想一个人,此外——我并不真的认识你!”

“我懂了,那何不给彼此多点时间呢?——就当我们是即将演出的一出舞剧搭档。”

她窒了窒。“帝?夏尔从不与人搭档。”

“总有例外的时候!”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视她。“在这一出舞剧中,我很乐意当你的舞伴!”

舞剧?!她瞪着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慢慢从水池站起,弯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黑色的湿发落在额前,虽感觉有些狼狈,但他看起来还是像个王——不折不扣。“让我们舞出最后一出剧码,名字就叫做——飞越克劳斯,你觉得如何?”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

她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真是难说服的女人,可如果她轻易答应,他又会觉得没趣。

帝?夏尔拄着拐杖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黎玫蓝虽然没有马上答应他,可只要再加把劲,她应该会答应的!毕竟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拒绝得了他?!

他知道“飞越克劳斯”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夸张,可是没弄得那么大,玩起来怎么会有意思?

帝?夏尔从不与人搭档!

想到她说的话,他扬起冷笑,很多事岂是他所愿意的?他不是不想与人搭档,但也要看对方够不够分量,且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胆识!

黎玫蓝有!他相信她有,所以才会邀请她,何况——他好久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有反应,如果在做那件事前有段小小的韵事,他并不介意,或许那会是他在最后生命里最有意思的事。

对于未来,他不禁充满了某种期待。

只不过有件事一直困扰着他——方才她看着他,突然流下眼泪,她没讲出掉泪的原因,可在与她四目相交的当下,他似乎可以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一个正在哭泣的灵魂……

当她看着他时是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那样的悲伤?他凝目深思着。

“帝!”乔伊斯医生在他身后唤他。

他敛了叙心神,方转身露出充满魅力的微笑。“有什么事吗?亲爱的乔伊斯医生,是不是又有新的复健疗程要我做?”

唉唉!他心情一定很好,不然他整个人不会散发出这样迷人的丰采,更别提他的高度配合,有多让人受宠若惊。

“你跟我来一下,有你的电话。”

脸上笑容稍歇。“是谁找我?我的律师吗?”那混蛋,竟敢到现在才来找他,出院后第一件事,一定是开除那没用的家伙。

“不,是你的父母亲。”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一片空白,原本欲跟上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我不接他们的电话。”声音充满了冷峻。

“他们伥关心你的情况,一知道你复健情形良好,都感到很高兴,他们很想来探望你。”

他转过身子。“请替我转告他们一声,谢谢他们的关心问候,不过请不要费事过来这边看我,等我完全复原健康时,我会去看他们的。”他冷淡的声音在廊间回扬着。

“帝……”看着他瞒跚离去的身影,乔伊斯医生眉头皱得更紧,他到底跟他父母有什么问题?

白色的尖塔直直地矗立在迷宫的中央,哥德式造型显得极为迷人、优雅。

当阳光照s在上面,由五颜六色彩绘玻璃组成的窗户便会散发出七彩的光芒,让人赞叹不已,忍不住幻想那是座装满神秘宝藏的高塔,教人想一探究竟。

只是——

一直在迷宫中绕来走去,怎么走就是无法靠近那尖塔,最糟的是进来后还不见得走得出去,可观不可近,那便成了令人咬牙切齿、头痛的指标。

这里真的是一个迷宫!不是用来装饰唬人用的!

玫蓝停下来微微喘息着,打量四周的环境,终于清楚地认知到这点。

可恶!又碰壁了!回转身子朝来时路走去,可走没几步不得不停住,因为前方有三条岔路,而她已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从哪条路过来!

挥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现在才早上,太阳都还没完全升起,就已经弄得满头大汗,索性拄着拐杖,立在原地休息,而尚未吃早餐的胃已经开始咕噜抗议了。

她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干么一人早便走进这个迷宫,自找麻烦呢?

只因为昨夜辗转难眠,早早醒过来后,站在房间窗户前看着这个八角形迷宫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个迷宫形状仪有趣,就忍不住想走走看,而且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些事情,看能不能理出个头绪,顺便证明一下,这座用灌树丛搭建出的迷宫只是花园的装饰,仅供人散步,所以便走了进来,结果——

这座迷宫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从楼上房间窗口看下去,迷宫架构可以一目了然,觉得没什么,可当她置身其中,这些树丛高过于人,刚开始还好,可以凭脑中的“空照图”行进,当岔路愈来愈多时,就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人究竟在哪里,根本无法跟图相连结,不知不觉,就已经在原地打转,号找不到出路,连来时路也分不清了,因为每一条路看起来根本一模一样……

还没厘清原有的烦恼,却又增加了新的麻烦。

立在原处,无助和沮丧感愈来愈强烈,忍不住举起手中的拐杖朝树丛刺击过去,大有那种想直接劈开这些树丛,另辟一条快捷方式出去的企图,只是拐杖才一出手,就被树丛中繁密的枝节给紧紧的勾住,松开手也不会掉下来。

瞪着那连晃也不晃一下的拐杖,她认输,知道自己是没有那样的蛮力做那个“开路者”!

愈来愈不明白克劳斯复健医院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迷宫?是想要帮助病人练习走路用吗?刺激人不得不多走一些路?!这用意是很好,但她也真的走累了。

所以——现在是否该开口大叫,请人过来帮忙呢?可另一个问题随即浮上——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么早的时刻来到这里散步运动呢?她就是不想跟其它人打照面,所以才刻意选择这个时段呀!

原先想要寻求孤独才跑了进来,可在找不到出口,只有孤独陪伴下,那份心慌意乱比想象中还要强烈,几乎要吞噬掉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冷静。

就在她犹疑要不要求救的同时,隔着树丛旁边那一条通道响起窸窣声,显然也有人走进这个迷宫了。

“有人在吗?”她不假思索的以德文喊道。

窸窣声停止,接着响起令她非常耳熟且差点跳起来的低笑声。

“黎玫蓝小姐?”对方用流利的中文响应道。

她闭了闭眼睛,为什么谁不来,偏偏是他呢?!他可是那个让她目前心烦的元凶。

都怪他提出那个什么“飞越克劳斯”,害她失眠伤神。

真是的!这人是把克劳斯当作铁幕,想象自己是纽瑞耶夫,正在进行“飞越苏联”,投奔自由这个工程吗?未免太夸张了。

与其说克劳斯要求严,倒不如说它是提出了一个挑战——只要你复健完成,可以自行走出去,克劳斯是不会阻拦的,不明白他干么弄成这样神经兮兮?

尽管他的理由很充分——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不愿探究他的“不得不”,重点是她有陪他一起瞎搅和的理由吗?

做“那件事”还要找人作陪?真的匪夷所思,难不成真是帝王心态,喜欢有人簇拥、陪伴?连死前都要建立一个超大陵寝,有人一起陪葬后,才放心的挂掉……

不知道是不是她沉默太久没有回答,他又开口问了一次。“梦游小姐,是你吗?”

可恶!他是故意用这样的称呼来嘲弄她吗?

深深吸进一口气。“是!mr。夏尔。”

树丛外安静一会儿,然后响起爆笑声。“mr。夏尔?!天!好久没有听过人家这样叫我——好像在叫我父亲!”说完后还继续大笑不已。

忍住气,若不是怕胡乱走会更“快”碰到他,老早就想离开原处。

待笑声稍歇,他开口说道:“我的中文名字叫夏帝铭,除了夏先生以外,其它两个字任你叫。”

夏帝铭?!是他的母亲为他取的吗?这念头才一闪而过,就听到窸窣声响起,一种莫名的惊慌及恼怒涌上,她现在还不想见到他!

听到她移动的声音,他反而停了下来。

“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会合吗?”

除非她一无所觉,否则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以及不悦,但她没打算停下,继续摸索前进,偏偏——前面却是一条死路,得紧咬着下唇,才不致让挫败的叹息逸出。

转身打算另觅出路,结果就看到他拄着拐杖,站在另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如果地再靠近他一点,便会看到在他眸底燃烧的怒火。

“没路了吗?”他咧着嘴问道。

剎那间,她竟有种被猛兽迫至绝境之感……噢!这真是太荒谬了,他是谁呀?

冷着脸凝住他,不愿让他看出他对她的影响,“是呀!若没有这么乡的死路,又如何能成为迷宫?你也喜欢走迷宫吗?”

他定定注视她一会儿,“不喜欢!只是我在上面看到你绕了半天都走不出去,觉得你很可怜,才多事的走进来想帮你的忙——毕竟搭档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理呢?”

“我还没答应要做你的搭档!”她仰起下巴说道。

听到这话,他面无表情看着她数秒后,耸耸肩。“好吧!算我多事!”语毕便转过身离开。

“等——”才吐出一个字,他人已转离不见,她咬咬牙,赶紧拄着拐杖朝他消失的方向行去,当她走到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虽有窸窣声传来,但是前方就有三条通道,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走哪一条。沮丧的咬着下唇,既气他也气自己。

再也忍不住,她朗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第六章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有力的穿越了整个迷宫。

帝扬扬眉,他没有听不懂她的问题,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他的声音从右前方传出来。“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语言。”

玫蓝翻个白眼。“是因为我们都会讲中、英、德、法语?”

“是的……走最右边的那一条。”他突然发出指令道。

她传了愣,然后依照他的指示走过去,当她走进那条通道时并没有看到他,也没听到他再开门,所以她就继续往前走,直到前方又出现两条岔路时才停下。

正当她琢磨该向左或向右时,他又开口了,这回声音从她左边的树丛中传出,望过去,仍是只闻其声不见人。

“其二,我说的话你听得懂。”

她扬眉,他未免太抬举她了,说真的,她没有那么聪明。

“三,我喜欢你也欣赏你。”在她开口前,他举起手制止。“这份喜欢不是现在产生的,而是在朗克碰到你时就有好感了,现在只是再度冒出来。”

“我当时也清楚表明过——我不接受你的追求,现在还是如此。”

“你那个爱人还在吗?”

他的话让她脸色一变,可恶!他怎么可以在地毫无防备的时候提到“他”!让她整个心都翻了起来。

别过脸。“不干你的事!即使我现在没有任何爱人,也不会接受你的追求!”她冷声说道。

“走中间那一条。”

这回她定住不动。

“放心!我没有打算追求你!”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猛地抬头,并退开两步。

他现在与她只隔着一个或两个树丛吗?

“你真的没有那方面的企图?”她狐疑的玻鹧邸?br /

“我脸皮也没那么厚,虽然我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向势在必得,可是对女人——我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当然——如果你要巴上我,自愿上我的床,我倒是不介意!”这个答案立刻引来几声毫不淑女的咒骂,惹得他忍不住低声笑出来,她骂人的词还挺新鲜的。

他小心移动身体,找到一个比较能看到她表情的枝叶空隙处。

原本打算好整以暇的欣赏她恼怒的表情,可在看到她细致秀美的侧面时,却不禁窒了窒。

比起之前,她似乎又美了几分,更多了数分生气活力,他不得不硬拉开视线,深深吸进一口气,让理智回归。

不行!他可不能对她过度着迷。

“你如果没有那个意愿,我不会勉强的!”他努力用最冷静、理性的语气说道,说服她也是说服自己。“虽然你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真的很伤我的心,还是你干脆坦白告诉我——你只喜欢女人,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我可能会好过一点。”

闻言,差点没摔倒,他真的很有本事把她弄得哭笑不得,既无奈又荒谬的感觉忍不住涌上,火气也随之慢慢消失,看来不把话说清楚是不行了。

“我目前没打算跟任何人发生任何亲密的连接,不管是男人或者是女人,朋友、情人还有搭档,这些我都不想要!”她直接把话挑明。

“这么严重?你是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会对人不信任到这种地步?”

瞪了树丛一眼。“不要用你什么都了解的口吻,你根本不知道!”

“你可以告诉我!”此话一出只让他得到一声冷哼。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不过她愈是如此,他也益发想要地!

“其实我想跟你做搭档,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继续往前走。”

咬着下唇,她决定先脱离这个迷宫再说,在这里只闻声音看不到人影,让她有种被偷窥之感,可在听了他几个指示后,她愈走愈觉怪异,这似乎跟她原先进来的路线完全不同。“这是……出迷宫的路吗?”

“不知道。”

她陡地停下,满脸错愕。“什么?”

“既然已经走进来了,若没走完,不觉得可惜吗?”他的声音隔了几个走道传过来。

握着拐杖的手紧得几乎要将之捏碎,她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气得全身发抖,不发一语,咬紧牙关旋身往后走,决心不再理会他。

“生气了?”

你去死!未出口的咒骂在她胸腔回荡着,对帝?夏尔这个人,仅余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听说你是被你的舞伴摔伤的,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再有搭档的原因吗?”可恶!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地靠近?!

要走哪一条?往左边好了,也不管对不对,只要能够跟他拉开距离就行。

“你恨他吗?”

他这一问再度让她停住了脚步,她愣愣看着前方。

这是一句她连问都不敢问自己的话……不!应该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陡来这一击,让她不禁茫然了。

“恨……”她闭上眼。“我怎么能恨他?他是我最好的舞伴,完全以我为重,是我辜负了他……”她喃喃自语地说道:“我也辜负了婉宜……”

用生命赎罪,是辰扬为她做的事,而她不想要这样的赎罪,因此她也理应用生命回报,这才……公平。

帝从枝叶间注视那个苍白着脸、闭着眼睛的女人。

看到这样的她,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那是一个内心、灵魂受到重伤的人才会出现的神情。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用来形容眼前的她再适合也不过,他忍不住想抬起手触摸她,想给她安慰,可又缩了回来,露出苦涩的笑,他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又凭什么去照顾别人?

她之前的搭档就是她所爱的人吗?他玻r瞬'眼,不想承认突然冒出来的不悦感是嫉妒,她——对他还没那么重要吧?!

“婉宜?是你的朋友吗?她也伤害了你?”

她猛地抬起头,瞪向他所在的树篱后方,然后举起拐杖朝他所在方向用力s了过去,他吓了一跳,险险往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