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1)

裴迪文点了一杯黑咖啡,舒畅对服务生摆摆手,“我马上就走。”

裴迪文眉心打了个结。自作主张给她点了杯皇家奶茶,这是她一向爱喝的。

“舒畅,”他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平视着他,淡淡地说:“受一点委屈没什么,至少让我看清一个人,明白一些事,从此后,这样的错误就不会再犯了。人总是在挫折中成长。顺风顺水的人生太平淡。”

他有一点狠朝,但他顾不上了。“舒畅。有些事并不象你所看到的那样,”裴迪文踌躇一下,“之前没说,并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件事太复杂。我没跟你提起,实在是因为我有太多……隐痛。还有……”

她打断了她,“你还是可以保持沉默的。因为那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同意和你进来,是想和你认认真真的说“裴迪文。我们分手吧”。你做你的主编,我做我的记者,如果工作上有避免不了的接触。我仍会尊重你。但私下。我会当你如陌生人一般。”

“舒畅,你说这番话,我能理解。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小心地伸出手,想握她的,她已缩了回去。

她抬起头,只见裴迪文紧紧咬住了牙。整个下颌的线条紧绷得有点儿扭曲了,她的心一软,她猛地甩头,命令自己硬起心肠。

“裴迪文,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自己把握的。我在省城签名售书时,你和宋颖在一起,我在机场看到你们,问过你。你说那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然后在你的办公室,宋颖和你那样亲昵的讲话。你说你们以前在一起过。但分手了。直到现在,我发现了她原来是你的妻子。和你已共有一个孩子。伉俪情深,合家幸福。你这时跑过来,又该告诉我什么呢?我们这份感情开始得突然。恋爱的时间也不长。可是有太多的时候,你可以和我说起这些的。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说,你硬是把我到这般耻辱的地步。如果我没有发现真相。你就会永远都对我瞒得死死的。我也想被骗着,可是事实我偏偏全知道、全看到了。所以。裴迪文,真的不要再编了。”

裴迪文苦涩地一笑,“你以为我说的那些都是编的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拿出证据来?”舒畅讥诮地扬了扬眉。“我只能说,你的安排很周密。但百密一疏,我没办法再自欺欺人的打着爱情的幌子,说只要曾经拥有,不在意天长地久,然后沉醉在你的宠爱里,蒙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不存在。”

“舒畅,别这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你以为我不矛盾、不徘徊吗?你以为我是任性地说出这一番话吗?我第一次听说你的真实身份时,我仍坚持相信你是你有苦衷的,你的隐瞒是善意的,是对我们之间爱的保护。后来,我听到越来越多,我在心里仍在帮你辩解,你和宋颖的婚姻是商业联姻,不是出于爱,说不定你们正在分居中或离婚中。但是结果呢,我……坐在公车上,经过裴家豪宅,看见你和她手挽手,怀里抱着你们的女儿,你一脸慈祥的笑意,我还怎么说服自己呢?再然后,你的妻子对我说,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但是她会包容,她甚至象电视里所演的那样,掏出支票本,问我想要多少?裴迪文,如果这是你所谓的爱,你的爱带给我什么?羞耻、狼狈、侮辱。换作是你,你还会坚持下去吗?”

裴迪文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对你这样说的吗?”

舒畅呵呵一笑,满是嘲讽,“其实,裴迪文,你挺幸运,有那样贤惠的妻子。可是,我不想捧她的场。”

“对不起,舒畅。她没权力这样对你。”

“那她有权力做什么呢?哦,我知道你父亲有两位夫人,相处得非常和睦。你是不是也想效仿他?你也要给我一个什么身份?”

“别这样乱讲自己!”裴迪文嘴角痛苦地抽搐,“舒畅,可能你现在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一定不要歪曲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你,舒畅,真心的爱。这份爱也很干净,很神圣,只是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舒畅悲凉地摇摇头,“裴迪文,即使你现在离了婚,恢复自由之身,我也不想再和你一起了。一个抛妻弃女的男人,他再杰出,再出众,也不值得爱,谁能保证再有几年,下一个被抛弃的人不是我呢?何况你出身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爱上你的理由了,分手吧!”

裴迪文仰起头,大口地呼吸。他的眼底慢慢泛出一丝湿雾,迷糊了他的双眼。

短短的几秒,仿佛过了百年,他说:“舒畅,就当这是我编的最后一句台词吧,我——裴迪文,这一生,唯一爱过,也是最后一个爱着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舒畅。”

声音严肃而坚定。

她浅浅一笑,“谢谢,这话听了,真的很宽慰,很虚荣。”

“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但我对你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都不变。”他直视着她。

她虚弱地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样的感觉,我同样拦不住。我有我的原则,有我的底线。有些事的发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这样吧,裴迪文,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名字,再见面,我会尊敬地称你“裴总”。”

她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一时恍惚,又跌坐到椅中,她扶着桌沿,再次站起,闭了闭眼,这才越过他,往外走去。

他没有追上,只是目送着她,她的腰挺得笔直的,下巴昂着,手轻按着腹部。

钢琴曲《眼泪》忧伤、清灵的音符,在灯光暗暗的咖啡厅里,弥漫了一室的心碎。

舒畅回到家,差不多是晚饭时分了,于芬絮絮叨叨地说宁致晚上还有个应酬,不知道要不要喝酒。喝太多酒,很伤身体的。

舒畅正好进门,胸口的烦躁不安和身体的极度不适搅在一起,让她升起一股无名火,“妈,你这么关心一个外人合适吗?他多大了,在外打拼多年,把自己照顾得不知多妥当,你自作多情什么?”

舒畅很少和爸妈顶嘴的,就是被于芬误会她和杨帆那件事时,她也都是忍着。她这么突然出言不还,于芬一怔之下,也来火了,“你吃了火药吗,用这种口气和我讲话!你真当我们要靠你养?世上无儿无女的人多了,最多我们去养老院呆着,不讨你嫌。你是得福不知福,人家宁致小时候没爸爸,大了后又失去妈,我疼他一些,就叫自作多情?你没体会到没爹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吗?”

舒畅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既然那么苦,当初还不如不要来这个世上……”她哽咽得语不成声,完全没法再说什么,只是拼命捂住腹部。

“你疯了!天灾人祸,挡不住。做父母的,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会想方设法生下孩子,给予孩子最好的。这世上只有自私的孩子,就没有自私的父母。”

舒畅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转身就向楼上跑去。

于芬气哼哼地嚷道:“明明是她不讲理吗?”

舒畅冲进房间,“砰”地下关上门,扑到床上,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动。

在咖啡厅里,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告诉裴迪文她怀孕了,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生生连着口水一同咽下。

到了这一步,她不想再用孩子来把两人捆绑在一起。要断,就断得了无牵挂、干干净净。

可是,她又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不是恒宇集团的继承人,如果他已经离婚,如果他从不曾欺骗过她,他们该怀着怎样欣喜的心情来迎接这个小生命的来到!

没有如果。

她,与杨帆结婚登记过,结果杨帆成了别人的丈夫。

她,与裴迪文恋爱甜蜜过,有了结晶,结果孩子夭折腹中。

刚刚跨进二十七岁的年头,她做过人家的未婚妻,做过人家的女友,做过孩子的妈妈,人生百味什么都尝过,只是最终还是一场空。

舒畅哭到睡着,梦里再哭醒,浑浑噩噩一夜。舒祖康上来敲门,她也没醒。

东方刚发白,胜男顶着一身寒霜就来了,也是没睡好,眼睛下面一片乌青,安阳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

于芬张罗着给两人做早饭,胜男沙哑着嗓音说吃过了,今天接舒畅一块去省城和同学聚会,要呆个几天。

于芬没多想,觉得这样挺好,舒畅从香港回来后,脾气坏了许多,出去散散心不错。

胜男说完,上楼帮舒畅拎行李。

不一会,两人并肩下来,舒畅脸沙白沙白,眼睛红肿,“妈,我走啦!”

“不吃早饭吗?”母女没有隔夜仇,于芬关心地问。

“我们出去吃。”胜男抢着说。

安阳上前接过包,很大的一个包,塞得鼓鼓的。

上了车,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安阳专注地开着车。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胜男说道:“安阳,你来扶舒畅。我电话里和你讲的,你记住了吗?到时可别露馅。”

安阳拧拧眉,闷声闷气地回答:“放心吧!”走过来,欲挽舒畅的胳膊。

“不用,我自己能走。”舒畅闪开。

“你这样别别扭扭的,别人会起疑。自然点!”胜男轻哄地拍拍她。

舒畅抿紧唇,僵硬地低下头,想想自己真的挺洁身自好的,怎么就会落到这种悲惨的境界?枯竭的泪泉又开始泛滥了。

“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安阳瞪了胜男一眼,真不懂她也是个女人,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呢!舒畅现在已经是悲痛万分,她还一再提醒她身处的现实。

“我……”胜男嘴张了张,把包扔给安阳,自己去牵舒畅。舒畅突地脸皱成一团,从她手臂中滑下去,蹲到了地上。她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她,“舒畅,你怎么了?”

“痛……好像出血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安阳一下脸色惨白,马上上前抱起舒畅就往医院跑去,“胜男,你快去挂急诊号。”

舒畅很快就被送进医院,胜男和安阳焦灼地守候在外面。过了好久,医生出来,一脸的遗憾,“胎儿恐怕没办法保住了。”

“没事,只要大人安好就行。”胜男极力保持着镇定。“现在什么状况?”

“已经不是先兆流产,到了难免流产阶段,出血量明显增多,宫颈口扩张,一部分胚胎组织堵塞在宫颈口内。马上要对她进行刮宫术清宫,肌注缩宫素以减少出血。你是舒畅的爱人吗?”医生问安阳。

安阳脸一红。摸摸鼻子,“是的,我是舒畅的爱人。”

“在这个手术通知单上签个字,不要担心,这只是个门诊小手术。不会有危险的。”

“嗯!”安阳接过医生手中的笔,飞快写下自己的名字,手一松开时,满掌的冷汗。

“医生,我能进去陪陪她吗?”胜男问道。

医生迟疑了一下,“她情绪是有点不稳定,你进来也好。”

“在外面等着我们。哦,你去买点粥和点心。要热的。一会舒畅出来要吃。”胜男进手术室前,对安阳说。

“好的!”安阳提着包,正要转身,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对男女表情惊愣地看向这里。男子阳光、俊朗,女子俏丽。肚子挺得高高的。象快要临盆了。

“刚刚……你说你是舒畅的爱人?”男子指指手术室。结结巴巴地问。

安阳一咂嘴,晕了,碰上舒畅的熟人了。世界乍这么小呢!他呵呵一笑,硬着头皮点点头。“是呀,请问你是?”

“我和舒姐是同事。”大肚子女人嘴巴很俐落。“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舒姐在做手术?人流?”

一群乌鸦呱呱地从头顶上飞过。

安阳脸都抽筋了,撇撇嘴,耸耸肩。沉默为金。越过两人。直冲冲地下了楼。

“嘿嘿,老公,现在知道娶到我。你有多幸运吧!看看。你的前女友,在你心中完美的女神,在与你分手不久,有了旧爱。又有了新欢。这不,也有爱情结晶了。”

谈小可眉开眼笑。一幅幸灾乐祸的激动样。

“闭嘴!”

杨帆一声低吼,带着几份暴戾。谈小可从来没有见识过他发怒。吓得打了个寒噤,只见他眼中掠过森冷的寒意,这也是她不曾见识过的。

“不要这样说别人,这很不道德。”

谈小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惧、疑惑。她不知道,此刻杨帆心中酒上的浓浓自责,如果当初他坚守住那份爱,没有放弃唱唱。唱唱会变得现在这样吗?

第八章(vip)

手术时间并不长,  前后不过十分钟,整个过程,舒畅都非常清醒。医生征求她意见,是否用麻醉时,她摇摇头。冰凉的器械象把电锯在她的体内搅拌着,尖税的疼痛骤然几经贯穿了她的心,她疼得整个人颤栗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冷汗把内衫都浸湿了。

胜男的脸色不比她好多少,紧握着她的掌心里,也是一手的潮湿。  “唱唱,如果太疼,你喊出声来。”她替舒畅将一绺湿发拨开,手指轻轻覆盖上去,只觉得一片冰冷。

舒畅身子又是一阵抽搐,全身的感觉,己不是一个“疼”字能说明。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她想,此时,腹中的孩子也在疼,她要陪着他一块疼。

“再坚持一会,马上好!”医生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看了舒畅一下。

舒畅面无血色,头歪向一边,眼睛闭上。

终于听到医生把手术器械搁回盘子的轻响声,舒畅缓缓睁开眼,她从胜男的掌心里抽出手,颤颤地摸向扁平的腹部,那里好象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她知道,曾经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停留过。

“休息半个小时后,没有异常,就可以回去了,尽量多休息。”医生叮嘱道,  “如果能睡,就睡会吧!”

“好的,谢谢医生了。”胜男忙应答,她看舒畅大张着双眼,低下头,轻声说,“把眼睛闭上,一会我们去农场。”

舒畅定定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一丝睡意。

“就是这样吗?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到脖颈里,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胜男,其实……我真的想留下孩子。”

当医生告知她已经流产了,要准备为她清宫,一股强大的母性突然从心底深处升起,她不能控制地想要这个孩子。是的,裴迪文歆骗了她,伤害了她,可是,三年来,他对她的呵护、体贴、关怀,这几个月来,他带给她的惊喜、温柔、溺爱,想起来,也不全是痛苦,也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而这个孩子就是这些回忆的见证,即使她和裴迪文的缘已到了尽头,她可以独亨这份回忆。

此时,舒畅意识到,自已对裴迪文的一份爱,比想像中要深得多。

一切均已晚矣。

“他挺乖,是不是?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他自己走了,不让我感到内疚。”她蓦地捂住嘴,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唱唱,你在胡说什么。那不是什么生命,只是一个未成型的胚胎。你给我把眼睛闭上,不准再乱想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休息五天后,你还是舒畅,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胜男看见她那样,不禁也眼眶一红,背过身,拼命地眨着眼睛。

“嗯!”舒畅真的

闭上了眼,任心头刀割般的疼痛缓缓蔓延,她不能再让胜男担心了。

过了一会,医生进来问了下她现在的情况,嘱咐她要注意的事项,她机械地点头答应下来。

胜男扶她坐起,理好头发,给她穿上外袄。安阳拎着一袋血糯粥、一袋水晶包站在门口等着,见两人出来,吓了一跳。舒畅脸色不好,是手术反应,胜男怎么也是一幅苍白如雪的重创样?

他忙把食袋递给胜男,自己托住了舒畅的腰,走得极慢的出了医院。

胜男与舒畅一同坐在了后座,问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舒畅摆摆手,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还在年假之中,天气寒冷,九点多了,街上的行人和车流都很少。

安阳把车调了个方向,没有着急驶向车道,而是回过身,抓了抓头,欲言又止。

“你干吗?开车呀!”胜男心里面堵得慌,特想发火,见他那样,口气不由得有些冲。

安阳不安地瞟了瞟舒畅,  “你们进手术室时,我……在门口遇到了两个人,象是一对夫妻,女的怀孕了,他们认识舒畅,女的说是舒畅的同事,问我真的是舒畅的……”安阳脸红地干笑两声。

“真是冤家路窄,乃乃的。”胜男火大地拍了下车窗。

“呃?”安阳愣了。

舒畅声音平平地说:  “那是我的前未婚夫。”

安阳瞠目结舌,  “你前未婚夫?你同事?”

“怎么了,你还想不明白吗?你不是学犯罪心理的,分析不出这么狗血的剧情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恶心的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的。唱唱前未婚夫和她同事勾搭上了,有了孩子,然后结了婚,就是这样。”胜男突地停滞了下,扭头看舒畅,  “唱唱,那女人会不会到处去嚷嚷?”

“由她嚷嚷去吧!没什么的,最多是私生活不检点,又不影响工作。”舒畅无力地闭上眼。

谈小可当然不可能放过损她的机会,不出两日,报社上下都会传遍了。只是这样,裴迪文也会知道了。

唉,舒畅轻轻叹了口气,头痛欲裂。

在劳改农场里休养,胜男还算挑对了地方。食堂里的师傅,饭菜做得不错。在胜男的特别关照下,舒畅每餐的营养都很全面。而且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近似于荒凉。

入冬之后,犯人们就不出外劳动了,呆在室内做手工。农场有个小工厂,专门生产做工复杂的布娃娃。

除了吃饭时,可以看到犯人们列队在外面经过,其他时间,舒畅所看到的人就是几个干警。他们对舒畅都很熟悉,以为又是为采访而来的。看到舒畅坐在门外晒太阳,都会走过来打声招呼,从来不作其他联想,只是说舒记者过了年没见胖,到瘦了许多。

胜男象个小妈妈,说流产也是小月子,不准舒畅看电视,不准舒畅百~万\小!说,只可以在外面晒晒太阳、散个步,然后就是上床睡觉。

舒畅没有力气争辨,凡事都由着胜男安排。这次流产,体力和心力都象透支了,她感到自已象被分裂了,再也拼凑不到原先的模样。

安阳很体贴了送了几本几米和朱德庸的漫画书,这个色彩明快,故事诙谱,眼睛看着轻松。

初八,报社正式上班,舒畅给部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已在外面走亲戚,要晚个两天回报社。

部长在电话那端,  哼哼唧唧的直咂嘴,  “真是走亲戚吗?”

舒畅笑了笑,知道谈小可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这个还有真假?部长要是不信,我回去后,把车票给你签定下?”

“不,不!我知道了,你尽量早点回来上班,人事处的处长今天还过来找你有事呢!”

“是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一些情况要调查下,你回来再说吧!”部长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就挂了电话。

舒畅愣了愣,回房间睡了个午觉,朦胧中,听到胜男在接电话,好象是大门看守打过来的,找胜男有事。

胜男应了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舒畅,然后跑开了。

舒畅睁开眼,心慌乱地怦怦直跳,她象是预感到什么,下床穿好衣服,把头发梳得服贴了,用热水洗了把脸,涂ry时,胜男进来了,站在门边,唇紧抿,脸色发青。

舒畅嘴角浮出一抹笑,  “是裴迪文吗?”

胜男诧异地抬起头,竖着眉毛,  “你怎么知道的,唱唱?我没……透露一点消息,安阳也没说,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你忘了他是裴迪文呀!他人在哪?”

“我没让他进来,吼了他一通,他反到象有理似的,眼神能吃人,咄咄地瞪着我,说要是见不到你,他就开着车冲进来了。我又不是吓大的,懒得理他。”胜男冷哼一声。

舒畅歉然地看着胜男,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去看看他。”

“你要是想见,让他到这里来。”

“不要了,我到他车里去。”舒畅平静地站起来,拿了条围巾系上。围巾是粉紫色的,很宽很长,有着美丽的流苏,她有时会随意地一束,在上边佩个胸针。胸针是裴迪文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这次来农场,她把胸针摘下来放在家里。

“我陪你去。”胜男想想不放心。

“不要。”舒畅摇头,该来的总是无法闪躲。

大门口,欧陆飞驰蒙上了一层薄薄灰尘,裴迪文背对着大铁门,象座雕像似的站着,青色大衣的衣角碰了点污渍,头发被风吹得蓬蓬的。

舒畅冲憨憨的看守点了下头,束紧大衣,走向装迪文。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她刚一靠近,裴迪文就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他震惊于她的苍白,她震惊于他的憔悴。

他的目光从上,缓缓地下移,落到她的腹部,然后定格,俊朗的面容上浮出前所未有过的痛楚。

“你找我有事吗?  ”她轻咬了下唇,感到心被一把刀又刺开了,疼得直颤。

“外面风大,进来吧!”他抬起头,把车门打开。

她没有迟疑,上了车,车门一关上,欧陆飞驰突然象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她没有惊吓,也没问他要开向哪,笔直地看着前方,到是尾随在后的胜男傻了眼,急得直跳脚。

欧陆飞驰没有折身进市区,而是沿着江堤一直向前,直到没有了路,前面是茫茫的江潭,这才停下,裴迪文趴在方向盘上,头埋着,隔了许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

他扯扯自己的领带,露出凸出的喉结,分明的锁骨,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过了百年。

他说:  “舒畅,当你在香港时,被小偷洗劫一空,你选择对我沉默,宁可打电话回来向别人求救,我就预感到我要失去你。可是,我不甘心,立刻飞回滨江,尽力地想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你对我冷淡,对我讥讽,我的心都仍为你狂跳,不肯死去。”

他说:  “舒畅,你选择让我们的孩子流产,我明白,你是真的要与我断得干干净净,因为你不是一个绝情的女人,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好的,我同意,我们分手,以后再不会打扰你。不是不爱,而是我的爱没有带给你快乐,一直都让你在受伤害,我没有给你想要的安定、幸福,我只有走开。”

他说:  “舒畅,豪门里没有童话,多的是不堪入目的景象。衔着金汤匙出身,并不代表就拥有一切,有时候,看着普通人家的那种温馨和幸福,心里面羡慕,脸上还要装出不屑。我一直都渴望有一天,我也能过得象他们那样。我想,这一生,我可能都得不到了。”

他说:  “舒畅,我记得你一次问过我多大,我没有直接回答,不是我狡猾,而是我不敢正面回答。关于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如同捧着一块珍贵的水晶,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跌碎。我总在担心你因为我的年龄、我的真实身份、我的家庭背景,而疏远我,于是,我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接近你。从伯乐到严师,从严师到关怀备至的上司,再到可以打开你心门的恋人,每一步,我都走得谨慎。结果,我还是打碎了手中的水晶。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我和舒晨一样大,三十八岁,和你是同一天的生日,六月一日。

我初来滨江第二天,莫秘书带我去憩园看房子,经过斑马线,我看到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女子牵着一个个头高高的大男人过马路,我不由地追看着他们。他们走到家冷饮点前,小女子给大男人买了支冰淇淋,大男人吃得满脸都是,她忙不迭地替他拭嘴,疼爱地摸摸他的头,大男人呵呵直乐,那是你和舒晨。我当时并不认识你,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对你印象深刻。你到报社面试,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并没有因为你印象深刻就破格录取你,你的专业与新闻相差太远,但你的一番自信而又带有几丝狂放的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我这才决定留下你。”

他说:  “舒畅,再说起这些,不是奢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只是再次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并不是出于情欲,也不是出于占有,我是真的为你心动才去爱着。”

他缓缓地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得象一块寒冰,她默默地注视着他,深邃的目光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全部无法用言辞表达的情绪传递给她。

“说来你不会相信,我在十八岁时就巴望能做个父亲,我觉得我会很称职。”

他突然张开双臂,  环抱住她的腰。她微微一惊,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退无可退了。

她低下头去,只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折s进来的阳光下闪着光泽。他的脸贴到她的小腹上,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面部的温暖和呼吸的气息。

“我们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吗?”他沙哑地问。

她心中惊过无言的心酸,眼前这样没有一点儿间隙的相拥,在她看来,已是带有一点绝望的味道。

她不无凄凉地闭了闭眼,抬起手,手指c进裴迪文的头发内。这个久违的触摸让他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接,她微微一笑,  “送我回农场吧,不然胜男要担心了。”

“舒畅……”他突地用力,紧搂着她的腰身,象是要把她生生地嵌进体内。

她仰起头,有泪水在眼中打转。他说了这么多,却无法改变他为人父、人夫的事实。

爱又如何?

对你的熟悉被慢慢慢慢磨成一把锋利的刀刃

我用来剖开横切面的青春开始寻找与你相遇的年份在最最最外围的年轮我却看到紧紧才相依的你们原来在这一生我只能是你其中一圈的认真

她命令自己把他推开,涩哑地说道:  “走吧,裴总!”

他一怔,猛地把头扭向一边。

她,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他,一脸的悲绝。

第九章

一切好似没变,一切都己经变了。

舒畅提着包包,站在农场的门口,看着路边冒出小芽的树木、隐隐泛绿的小草,暖暖的太阳,吹在身上不再那么刺骨的微风,不经意间,春天己在路上。立春是去年的事,今天是雨水,气温很快就会一天暖似一天了。

雨水之后,  是惊蛰,然后春分,一个又一个的节气轮番上演,花开、草绿,夏雷、阵雨,秋枫、硕果,冬霜、雪白,一年就这么缓缓地过去了。

人呢,又老了一岁。

胜男响了下喇叭,把车停在舒畅身边。安阳小跑地追过来,他今天要给犯人上堂辅导课,腾不出时间送舒畅回家。

“不会找个理由,就这么颓废下去吧?”他开玩笑地对舒畅挤了挤眼。

舒畅耸了下肩,把包递给胜男,  “我是谁呀,能有什么打得倒昵?再说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我眼光很高的,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挑挑,象你这样的,三振出局。”

“呃?”安阳竖眉瞪眼,斜睨着舒畅,对胜男说,  “穆队,扁他,她羞辱你家男朋友。”

“谁是我家男朋友?”胜男两手交c,一幅事不关己的闲适。

安阳指着自已的鼻子,  “我呀!”

“切,我给你颁发证书了?”

“我可是在你身上烙下记号了。昨晚,在图书室外的走廊里,我……

“你再说,你再说……”胜男突然冲上前,一掌堵住安阳的嘴巴,两只耳朵红通通的,  “唱唱,你别听他胡说呀!”

“啊,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舒畅佯装没听见,仰着头,吟风弄月。

胜男狠瞪了安阳一眼,压着噪子说道:  “闭嘴,不然我不理你了。”

安阳一脸委屈,  “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能做,就能说呀!”

“你……你……”胜男挥起拳头,跺着脚,  “你”了半天,也没吐出下文。安阳愉悦地放声大笑,坏坏地拍拍她,  “好了,好了,我誓死扞卫我们的小秘密。舒畅,那我进去啦!下次再约你吃饭。”

说完,迈开长腿,大阔步地往里走去。正午的阳光撒在他的两肩,整个人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胜男弯起嘴角,淡漠的眉眼不知觉放柔了。

“喂,看个人不要那么r麻好不好?”舒畅推了她一下。

胜男回过神,脸哗地红如熟透的蕃茄,慌不迭地打开车门。

舒畅回头看看走远的安阳,再看看难得一见的羞涩的胜男,莞尔一笑。狡猾的安阳显然已经让他与胜男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故意当着她的面点破,这样胜男再无法闪躲了。

除去对陆明的暗恋

不算,这应该是胜男的第一份恋情。

第一次,

就遇上这么好的男人。舒畅很羡慕。

爱情,不一定要经验丰富,只要遇对了人,一次就能开花结果。遇人不淑,就是跌倒爬起,再恋爱,也只是跟不同的人重复同一个过程,说不定还是花开花又谢,都来不及等到秋天。

胜男把舒畅送到家,她晚上要值班,还得赶回农场。小院的门锁着,这个时间,舒祖康和于芬应该是呆在诊所。

“唱唱,明天上班……你没事吧?”胜男陪舒畅走进小院,她担心地看看脸色仍很苍白的舒畅。

“医生开了五天病假,我休息足够了,不会有事。”舒畅打开客厅的大门。

“我不是指身体。”

“哦,你怕我与他见面会难堪?事实上,除非刻意去见,一般情况下,我是没机会见到他的。”舒畅对胜男微微一笑,  “就是见了,也没什么。”

胜男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在舒畅家吃了点零食,便告辞走了。

舒畅把大包打开,脏衣服放进洗衣篮,干净的拿上楼,挂进衣柜里。她机械地开窗透气、拭着桌上的薄薄的尘埃,把被子折好,枕头拍软,然后打开笔记本,看有没有邮件。

虽然对胜男说得信誓旦旦,说实话,舒畅心里面也没底。

和裴迪文同在一幢大楼里,上下电梯,大会小会,周五聚会,说不定都会碰到。再见面,她能做到平静无波吗?

第一次,

舒畅心里面冒出想换一份工作的念头。

这三年,为了证明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都咬牙忍了,从来没去想过,我是不是适合这个行业,更没想过要放弃。可现在,她不得不往这边想。

再在装迪文手下工作,她没办法再象以前那样了。

她想起在水利设计院工作的学姐池小影,迟疑了一下,她翻出池小影的号码。

“舒畅吗?”池小影的声音仍是上学时的淡淡稚雅,只是听着少了份活力,  “我己经从设计院辞职了,不清楚他们今年招不招设计员。但我听说院长差个秘书,也就是我以前做的那份工作,你做过记者,又懂设计,应该能胜任。如果你有兴趣,我帮你打听。”

舒畅心中一喜,  “好的,那麻烦学姐了。”

“不用的。”池小影柔婉一笑,挂上电话。

舒畅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惊喜,但惊喜之后,反到涌上无言的酸楚。她从一个新闻的门外汉,升到法治部的首席记者,一切努力付之东流。这也就是爱的代价吧!

她自嘲地叹了口气。

邮箱里只有两封邮件,一封是谢霖从北海道发来的几张照片,她和她老公穿得象两只大狗熊,站在札幌的街头,手里捧着雪,笑得象傻子。另外一封是崔健发的请帖,他的婚礼定在正月十六。

晚上,舒祖康和于芬回来,问舒畅玩得好不好,舒畅说还行,就是挺累。于芬看看她,是象吃了不少苦,脸都成果壳,一定要好好地补补。

舒畅无语。

第二天,舒畅开着奇瑞去上班,从停车场往电梯口走去时,心就怦怦直跳。她和同事们笑着招呼,同事们回以一脸暧昧的微笑,看向她的眼神多了许多东西。舒畅只当没看见,一脸淡然处之。

电梯口,  社长站在一边,向职工们亲和地道早安,裴迪文不在。

电梯下来时,  舒畅听到社会部的部长问社长,裴总什么时候回来?社长拧拧眉,说,最快也得后天。

办公室的早晨,一如以往的混乱、喧闹,电话声此起彼伏。

舒畅经过文体部办公室前,特意扭过头看了看,谈小可还没到。谈小可现在不出去采访了,一般是留守办公室。

“舒畅,上班啦!”一个专写体育报道的记者一抬头看到她,笑了笑。

舒畅点点头。

“都还好吧?”男记者上下打量着她,象是不知说什么好。

“挺好的。”舒畅也笑。

男记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哦,你知道吗?谈小可生了!”

“这么快?”舒畅吃了一惊,好象没到十个月吧!

“呵呵,昨天她去洗手间,不知怎么滑了一跤,然后……什么水破了,送到医院,医生说要立即分娩,不然小孩有危险。她好象才七个月,小孩生下来只有三斤几两,现在还在保温箱里呢,看着……比一条鱼大不了多少,也不会睁眼,是个小姑娘。她婆婆象是有点重男轻女,孩子又这么小,又是女孩,她婆婆脸拉得那叫个长,她老公也是唉声叹气。我们去看她时,她一直在哭。”

舒畅哦了一声,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欢喜,也不是郁闷,更不是嫉妒,只觉得人生怎么就那么无趣呢!

“部长,早!”舒畅走进法治部办公室,其他几位记者都不在,只有部长夹着根香烟,在吞云吐雾。

“我一直在等你。”部长眉头皱成一团,他拿起电话,按了几下,  “舒畅来了!”

那边人说了什么,他连着嗯了几声。电话放下,他对舒畅说,  “走吧,随我去人事部一起。”

舒畅点点头,想着一会正好打听下辞职的手续怎么办。

人事部就在楼上,两人没走电梯,直接从楼梯绕上去。人事部长己经站在门口等了,看到两人,推开隔壁的一个小会议室,舒畅看到报社的纪检也在里面,一愣。

“坐吧!”人事部长沉着脸,指了指沙发。

舒畅狐疑地坐下。

纪检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给舒畅。

“舒畅,报社里,大家都一致认为你工作认真、为人谦和,想不到你会干这种傻事?这次,人事调动,还特地把你升为首席记者,可见社里对你有多厚望。你说说,为什么要拿人家的钱,一万块钱比你的名誉还重要吗?我也做过记者,不敢说没犯过错,没动过私心、可坚决不受贿,这是一个记者最基本的原则。人的一生很长,只要留下一个污点,就跟定你一辈子,逃不掉的。”人事部长清了清嗓门,打着官腔说道。

舒畅莫名其妙,  “部长,你说的……这人是我吗?”

“当然是说你,有人举报你在报道聚贤苑三期工程工人摔伤事件中,收受贿赂,实际上楼房质量有问题,并非是工人未系安全带造成的意外。这事情,我暂时还压在我这里,没有上报到总编和社长那边。你把钱退给纪检,然后写个书面材料,把当时的情况反应一下。你的工作也暂停下,等事情处理好了,再作决定。”

舒畅心里面咯噔了一下,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只有她和宁致、冯处长知道报道这件事,举报的人是从哪里捕捉到这信息的呢?

“我没有收受致远公司的任何贿赂,一封举报信并不能代表真实的情况。楼房是否存在质量问题,可以请相?